你躺在许墨的怀里睁开了眼睛。
一夜过去了，你却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
风停又起，花开又谢，星月升起又幻灭，你把许墨的一生像电影一样观看完毕。
你听着许墨胸膛平稳的心跳，眼泪从你眼眶滑落，浸湿了他的衬衫。大概是突然感觉到温热的泪滴，许墨搭在你肩上的手微微动了动。
“睡醒了吗……”他声音喑哑，如梦初醒。
“嗯……”
“渴吗？”
“渴了。”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许墨的声音一如往常，仿佛这只是你们相处这么久以来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清晨。
许墨从床上坐起来，想要去给你倒杯水。他有些瘦削的脸庞，被透过窗帘的慵懒日光打了半侧的阴影。许墨似乎是故意不去看你，好像这样，他所逃避的结局就不会到来。
他正要起身时，手腕却被你扯住。他的手腕很瘦，你握住他的手腕，好像都能感觉到他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许墨，我不要喝水。”你轻声说。
“你不是渴了吗。”他背对着你。这场面，倒像是他要决绝地离开，而你却拉扯着叫他不要走。
你于是有些用力地拉着许墨，把他重新拉回到床上。他的身子撑在你身体上方，墨色的眼眸倒映着并不属于晨间的日光。倒像是昨夜未来得及好好欣赏的星海，此时都晶莹地在他眼睛里闪烁。
“我是渴了。”你说完，双手勾着许墨的脖子，闭上眼，柔软的唇就这样贴了上去。
你的舌撬开了他的唇，如同挖掘一座冰冷的坟。你四处探寻，却只能在他唇腔中处处碰到冰凉。你试着往他喉咙处更深的地方探寻，想得到他的回应，可他的舌却像一条沉睡的龙，无论你如何温柔地敲打、或是有些暴躁地将它卷起，它好像都没有任何的知觉。
你睁开眼睛，发现许墨一直都睁着眼睛看着你。他的眼神仿若一个空洞洞的宇宙，万星陨落，只剩下你一颗星球孤零零地在他的泪光里闪耀。除了不断流淌的眼泪，他像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雕塑。他的脸颊和他的唇舌一样冰冷，唯有行行热泪流到你的脸上，狠狠地灼烧着你的皮肤。
“许墨……”你用有些软儒的声音呼唤着许墨的名字。
“这个吻结束后，你是打算告别了吗？”许墨轻声问你。
原来他一直不肯回应你，是怕在这个吻结束后，你会离开他。
所以向来理智冷静的许墨，也选择了一种幼稚的逃避的办法。好像只要他不理会、不回应你的吻，你就永远不能离开。
“我不走。”你轻声说，然后吻上了他脸颊上的泪痕，“除非你要我走，否则我永远都不离开。”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被许墨粗暴地吞没。你被有些用力地按进枕头里，许墨的身子紧接着压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吻密密麻麻地落满你的额头，你的眼睛，你的鼻尖，你的脸颊，最后一路向下，悉数跳进了你的唇。
沉睡的龙苏醒了，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冰雪消融，春光乍暖，你能够感觉到你的唇腔内水深火热，如同干涸的溪水回归大海的怀抱，如同荒凉的沙漠遇见一片葱翠的森林。
许墨的舌似是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卷住了你的舌头，好像要把它连根拔起。你们两个的泪水在你们喘息的间隙，从唇缝混入缠绵交缠的唇舌中。你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他的泪，哪些是你口中的香液。你只能按着许墨吻你的节奏，本能地把它们，连同许墨的悲伤和狂热，尽数吞咽。
第一次，你知道，原来一个湿漉漉的吻，可以是这样咸的。
许墨的手揉着你的头发，有些用力地把你的头贴紧他的嘴唇。而他的另一只手，在你手臂上下来回游走，最后停在了你的肩头。
一起停住的是他激烈的吻。一时间空气十分安静，你们两个的喘息彼此呼应，然后——
你听见许墨哭了。
“你不恨我吗？”这么多年来，许墨早就习惯了克止他的情绪，好像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他的眼中也不会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可你太了解他了。他虽然是安静地流着眼泪，但是在他心中，其实早已天崩地裂。
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哀大莫过于心死的Ares，而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平平凡凡、有血有肉、会痛也会流泪的许墨。
“刚开始的时候，恨你。”你哭着说，“我不可能不恨。我以为你爱的是我，没想到自己竟然只是被当成了另一个女人的替身。尤其是知道你因为恨她，把我像个玩具一样，折磨过后又消掉记忆的时候，特别恨……”
“对不起……”许墨把头埋进了你的头发里，用几乎听不清的气声说着。
“可是后来，我看到Queen那样对你，看到你是那么悲伤，那么绝望……我好像就不那么恨了。我好像就能理解你对她的恨，以及，理解了你对我的恨……”你继续说着，“我只是很难过，难过为什么我不是更早遇见你的那个……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而不是Queen。或许，你就会先爱上我，而不是被那个女人伤害折磨后，再用我来填补空白。”
你捧着许墨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许墨，我不是Queen。真的不是。”
你其实没那么在乎许墨因为恨Queen而折磨你。
你更害怕的是，许墨是因为爱Queen而爱你。
“我知道。”许墨笑了笑，眼泪顺着他好看的鼻梁滴到了你的脸上。
“你知道？”
“从我让你看到了我眼中的世界那天，我就慢慢相信，你不是Queen。”许墨吻了吻你的眼睛，“她从来都不会为我哭，可是你会。她从来都没有心，但是你有。”
从那次以后，许墨可能自己也没发现，他的心已经全部被你占据。以前他总是会一边发呆一边画着Queen的素描像，可慢慢的，他笔下的女孩就都变成了你。
“遇见你以后，我开始期待日落，因为夜幕降临后，我就能接你下班。遇见你以后，我开始琢磨各种各样的菜谱，希望有一天可以做给你吃。遇见你以后，我会留心星座、八卦、笑话，因为我发现你讲起这些的时候，总是眉飞色舞。”许墨的吻慢慢下落，从你的眉毛到你的唇，在一路滑向你的脖颈和锁骨。每一个吻都轻盈得像一只蝴蝶停落，你虽然被弄得痒痒的，但却期待它下一次降临。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才觉得，我是活着的。”
“许墨，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会说情话了？”
“这些像情话吗？”许墨轻轻吸了吸鼻子。因为流泪的缘故，许墨向来干净清雅的声线带了些许朦胧，但在你听来，这些情话用这样的声音说出来，仿佛才带了真正的情感。
“我爱你，爱的是完完整整的你，完全发自于我的内心，去爱你这个独立的灵魂，与Queen无关。”许墨在你脸上挂着泪珠的地方轻轻啄了一下，“从昨晚到今天醒来，我一直都觉得你要离我而去了。”
“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我要是真的离开你了，岂不是顺了Queen那个坏女人的意。”你破涕为笑，在许墨胸前的衣襟上蹭了蹭你满是泪水的脸蛋。
听到你说“Queen那个坏女人”时，许墨笑了一下。“你真的不怪我吗？”
你转了转眼睛，就像戏精上身一样忽然娇滴滴地说：“怎么会不怪呢。有的时候胸口还是疼得厉害——”
“真的吗？”许墨突然就坐了起来，把你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就向你胸口探过去，同时说，“真的总是会疼吗？”
“诶你——”你赶紧把被子往上一扯，佯装愤怒地说，“不要随便乱摸。”
许墨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空中，好像才反应过来他要摸的是你的哪里。你竟然难得地在许墨脸上看到了一丝红晕。好想把他的表情拍下来啊。
“我是认真的。如果真的总是疼的话，就去医院看看。”许墨把脸别了过去，“我怕——那天我下手太重，真的弄伤你了。”
“去了医院，难道跟医生说，有人捏过我的心脏，你快看看它被捏变形了没有？”你故意哼了一声。
你的话竟然让许墨哑口无言了。许久，他才深深叹了口气。你猜着他大概又是陷入自责了，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说：“好啦好啦，我逗你玩呢。其实不疼了。早就不疼了。”你摇晃着许墨的胳膊。
许墨有些忧伤地看了你一眼：“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知道。”你靠在了许墨的肩膀上，“不过你要想我彻底不生你的气，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多少件都可以。”许墨伸手揉了揉你的头发。
“你得把你家里和你研究所里全部和Queen相关的东西都丢出去。”你仰着头，用一副原配要找第三者干架的语气说，“你都有我了，她那个坏女人的东西，你一样都不许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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