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南子秋天天坚持做康复训练,下床活动,打针,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尽快康复。约一个星期后他的身体已经差不多能和平常人一样活动了。
南子秋打听到了那座公墓。埋葬着白君寒,也埋葬着自己。
白君寒家里为当时的抢救支付了医药费以及丧葬费用。那个公墓位于A市一个偏远的地区,离医院并不远。鬼使神差的,白君寒莫名想去那里看看。
南子秋和许晨打了个招呼,许晨担忧的问他:“少爷去那里看什么?需不需要我和您一起去?”
“不用了。”南子秋道。“我自己就可以了。”
许晨道:“少爷早点回来,不然夫人要担心了。”
“我知道。”
他脱下病服,换上了白君寒的衣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色的衬衫勾勒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和颈项。这张脸有几分混血的感觉,白瓷一样的皮肤,栗色的头发,左侧眼角下的黛色泪痣。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那真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况且白君寒又是那么优秀,和自己简直没法比。
南子秋自嘲的笑了笑,整理好衣装,随手将手机揣在袋里出了医院。
公墓离这里并不远,公交车大约七八站的路,只是到了那里后基本车上已经没有人了。
人们惧怕死亡,本能的远离和死亡有关的一切。
南子秋在花店买了一束郁金香,他一直都挺喜欢郁金香的,这种花朴素纯实,即便不那么艳丽却总能给他带来希望。
清晨的公墓并没有那种诡异恐怖的气氛,相反非常安静宁和。不知名的鸟在树上啼叫,逝去的人们在地下沉眠,南子秋仿佛能够听见他们在地下的心跳。
许许多多的墓碑,碑前放置着各种各样的花,白色菊花,郁金香。红色的彼岸花开在阶缝里蜿蜒交错,黑色的墓碑刻着逝去人们生前最美的像。
南子秋看见了那座坟墓。墓碑上的遗像是自己入学照。那张稚嫩的脸露出有些牵强腼腆的微笑,穿着俗气的蓝白条子校服。
坟墓下埋着自己的身体。
南子秋弯腰,将那束郁金香放在墓碑前。
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自己还有意识,而面前的坟墓里居然埋葬着自己,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你是不是挺恨我的?”南子秋忽然开口。
恨我夺去了你的生命,夺去了你的一切。原本躺在里面的,应该是我。
“这一切确实挺荒唐的,只不过大概我死的更冤一些吧。说不定是我打动了老天给了我一个复仇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墓碑里的人不可能会给他回复。
“我南子秋也不是什么活的醉生梦死仗权欺弱的人,会替你照顾好你的父母。”南子秋忽然眼神冷冽了下来,“你说,那些人为什么会那样对我?”
“我没做错什么啊,为什么要一直那么对我。你知道吗,那天说不定我们俩都不会死,可就是因为他们想逃避责任,全是他们的错。”南子秋歪着头一副思考的模样,“或许他说得对,因为我太弱小了,所以活该被欺负。”
南子秋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阴森:“多亏了你那天来车撞我,我现在强大了,他们也是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南子秋在墓前站了一会儿,刚转身忽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他被那人吓了一跳,可当他抬头看清那人的脸时,他瞬间惊呆了。
阮雨彦。
“你……”南子秋惊愕的看着他。
阮雨彦直接无视了他,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
他也是来看自己的吗?南子秋忽然感觉心里一暖。
他们班级里的人听闻他的死讯无一人来公墓,哪怕是看看他死后的葬所。唯独这个转校生,这个只和自己认识了两天的转校生,他唯一的朋友。
他微微勾起嘴角。
“你是谁啊?来干什么?”南子秋故意问。
阮雨彦甚至不抬头看他:“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南子秋有些尴尬的笑笑,“我是他同学。初中同学,是朋友。”
“我是他高中同学。”阮雨彦道,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你看起来家境不错。”
“是啊。所以你觉得我不可以和他做朋友?”南子秋反问。
阮雨彦回头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我有说吗?”
忽然南子秋道:“他是不是一直被你们班的人欺负?”
阮雨彦沉默了一下,“是。不过具体的我不清楚,只是看起来的确是这样。”
南子秋笑了:“所以嘛,其他人都没来,或许还为他的死感到高兴,你又何必来。”
“因为我也是他的朋友。”阮雨彦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是个很好的人。”
南子秋闻言微微一怔。
挺好的人?
也许就你会这么认为吧,南子秋自嘲地想。
“我叫白君寒,你叫什么名字?认识认识?”南子秋道。
“阮雨彦。”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根本不愿意和他多说一个字。
“啧。”看着他的背影南子秋有点遗憾的摇了摇头。
阮雨彦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太多情绪,可南子秋看得出阮雨彦非常悲伤。
只是……他变成白君寒这件事,要不要和阮雨彦说呢?
如果说了,阮雨彦会信吗?
这种事情这么荒唐,是个人都不会信吧。南子秋自己本身也是个唯物主义者,什么灵魂互换死而复生什么的压根也不信。
只不过当这种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后,他不得不信了。
南子秋在墓前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回到医院后看见余静在病房外焦急的等候着。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南子秋一直喜欢把手机设置静音,一是为了防止上课时突然响,同时也是怕被吵。
余静看见他眼里露出惊喜之色,“小寒你去哪了?急死妈妈了,打你手机也不接。你现在伤还没好,千万不能随便乱跑啊!”
南子秋觉得余静对白君寒说话宛若教导一个小学生。“我知道了。”
“这是你同学带来的书吗?”忽然余静朝他指了指病房里放置的书。
“是。”他道。
余静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小寒,你不记得妈妈了吗?”
南子秋瞟她一眼。余静眼角红红的,似乎是刚刚哭过,那副模样让他莫名的心软。他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我知道你是我妈。”
“小寒。”余静伸手抱住她,“你放心,妈妈会让你想起来的。”
南子秋就这么被她抱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妈,我想转学。”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他有些不适。
余静一愣,“你要转到哪里?”
“立源中学。”
余静皱了皱眉,“立源中学?为什么你会想去那里?那个学校很普通啊。立源……”
忽然余静瞪大眼睛,“立源中学是……”
南子秋点点头,“我想去那里上课。”
余静很不解,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虽然没有英华中学那么好,不过你想去的话妈妈依你。而且那里的竞争压力没那么大。”
“嗯。”南子秋点点头,转身进了病房打开谢泽带来的笔记本复习。
那些题目在他眼里出奇地简单,只是单单快速的浏览了一下题目他心中便有了答案。
既然重来了一次,他定要让自己变的优秀,完美,将那些人踩在脚下。
立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