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名份

韩忠仁得知杨峰身世之后，还特意暗地里观察他很长一段时间。

　　杨峰失去双亲，韩忠仁打心底里替他可怜，若真如杨峰的教官所说，他只是在部队混吃过日子，那还真不能留。

　　可事实证明，天刚朦胧的凌晨、烈日当空的酷暑、以及安宁就寝的傍晚。

　　韩忠仁只要来到训练场，几乎随时都能看到杨峰的影子。

　　跑步、射击、刺杀、格斗………

　　韩忠仁眼里的杨峰，仿佛就是三十年前的自己。

　　这样的杨峰深得韩忠仁喜爱，后来韩忠仁亲自对他进行训练。

　　一来二去两人关系，由首长到教官，直到后来更为亲切勾肩搭背成为爷俩。

　　眼前这个食材商场，韩忠仁与杨峰没少来过。

　　杨峰在华夏当兵的三年里，每个除夕都是在韩忠仁家里度过。

　　在这个食材商场购物，爷俩没少欢腾。

　　各自排队抢酒、抢购特价菜、免费领取礼包……

　　岁月如光，一失五年，但回忆如画仿佛又在昨天……

　　韩忠仁回想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或许是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才能把世事看的如此透切。

　　他为华夏戎马一生，虽然拥有无上荣誉与权威，可这些根本不值得留念。

　　毕竟自己付出了一生青春。

　　车外。

　　司机小刘大包小包提满两手，朝这边走来全部放进轿车后备箱。

　　一切妥当之后，继续开车前行。

　　前方道路越行越窄，轿车连续几个拐弯，车速慢慢放缓，直到一处院门旁停下。

　　“韩老，到了！”

　　司机下车后，拉开了韩忠仁一边的车门。

　　韩忠仁没有着急下车，看了一眼一直对着车窗外张望的杨峰，言近旨远的说道：“小峰，到家了！”

　　杨峰闻言一怔，收敛目光凝注在老人身上。

　　一路过来，虽然配合着老人聊天，但自己的目光总是放眼车外景物。

杨峰“家……！”

　　杨峰念了一句，觉得这个字很熟悉，甚至感受到温暖的味道。

　　目光中的老人，正在蠕蠕挪动身子，像是要下车。

　　杨峰没来得急多想，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尾来到老人这边：

杨峰“小刘，你先进院把买回来的食材清洗干净！”

　　小刘看着杨峰点了点头，“好的，那韩老就麻烦你了。”

　　说完，径直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取出买来的一大堆东西，好不容易套在了两只手里。

　　啪——

　　他用手肘按下了后备箱门，抬头笑着给杨峰打了招呼，这才起身朝大院走去。

　　韩忠仁刚刚探出头来，脚还踩在车里，抬头看到杨峰，随即一怔，“小刘呢？”

杨峰“嘿嘿…！”

四下无人，杨峰一乐呵，就傻笑起来：

杨峰“韩老，我扶您不行吗？”

　　说话间，手朝着车内的韩忠仁伸了过去。

　　杨峰伸过来的手，韩忠仁有些不习惯，自己这还没到需要人扶的那地步，虽然知道杨峰的好意，但还是将他的手推开。

　　韩忠仁下车后，杨峰找了各种说词亲近老人，最后韩忠仁实在没辙拒绝，一支胳膊硬是被他拽在咯吱窝里。

　　虽然挺别扭，但老人感觉杨峰这是一份真心。

　　“小峰，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提到这次回来的打算，杨峰还真没想过，以前的落脚点，不知道这五年又变了啥样？

　　拆了、塔了、还是被政府抵押了……

杨峰“韩老，我那退伍的事？……”

　　“退伍？”韩忠仁揣着明白装糊涂。

　　杨峰一怔，这次回来不是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么？

杨峰“怎么？韩老您不会是反悔了吧？”

杨峰“你可不能言而无信，不然有失威严！”

　　最后还耍了个无赖，略显逼人气势：

杨峰“韩老，如果你反悔我跟你绝交！”

　　望着好似发牢骚的杨峰，韩忠仁冷笑一声：

　　“就你那点出息？亏你还当过剑锋特战队队长，看来是我有眼无珠选错人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跟自己提到过的退伍原因，虽然可气不免又有些好笑，单凭自己执念就要去追求个啥？

　　未免有些太不切实际，毕竟十年变化时过境迁。

　　社会在变，人在变，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静止的一面。

杨峰“韩老，我真就那点出息，你就饶了我吧！”

慎怕韩忠仁反悔，杨峰特意装着可怜的恳求。

　　这两年杨峰在苏丹维和的行动，韩忠仁从林啸口中得知他的独断无视团队，还真的找个机会好好治治这个天生牛肚不怕虎的个性。

　　“退伍的事儿勉谈，不过？……”

　　韩忠仁笑着卖了个关子，继续说道：

　　“你要离开谁也拦不住你，最多也就是作逃兵处理，你放心这件事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杨峰也不是傻子，说道这份上他当然明白了韩忠仁的用意。

　　一年，只需要一年他就正式退伍，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享受军人荣耀的待遇。

　　现在退伍，虽然有韩忠仁担着，但终究是服役期间强退。

　　明着说，没有伤残的情况下强制退伍，不算逃兵，那又能安个什么名份？

杨峰“韩老，对不起！”

　　老人无时无刻不是在为自己着想，就算退伍他都想着要给自己一个名份。

　　血不能白流，伤不能白受………

　　虽然华夏可以忘记他，但老人心里的他永远如五年前那个少年一样。

　　“小峰，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些都是你拿命换来的荣誉，恰巧见证这一切的人是我！”

　　说话间，杨峰推开自动合上的院门，两人平着肩，过门窄处时，杨峰让老人先行半步通过。

　　老人微微点头，以示明白。

　　走进大院，杨峰视野一切如初从未改变。

　　外头有风，杨峰担心老人身体，直接搀扶老人去了客厅，等老人安稳的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简单说了几句才离开前往厨房。

　　厨房内。

　　正洗着菜的小刘见杨峰到来，赶紧抖掉手上的水渍，站直身子行了一个毕恭毕敬的军礼：

　　“杨队长好！”

　　对于小刘这一出，杨峰毫无防备惊得后退了几步。

　　轿车内杨峰对他有过仔细的观察，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像一个主动打招呼的人。

　　杨峰点了点头，算是回过了礼：

杨峰“小刘以后别这么叫我了，我看你也不过二十几岁，不如你就叫我峰子，我认识朋友都是这样叫的！”

　　见杨峰满脸真挚，没有半点做作的样子，犹豫中的小刘也看开了：

　　“峰子，关于你的事，韩老跟我说了很多。”

　　小刘一直崇拜杨峰，这会儿也就索性把所有事都摊开了来说：“还有，你今年才二十三，比我小二岁！”

杨峰“呦～你这是要当大哥的节奏？”

　　看着小刘脸上笑容诚实自然，杨峰也跟着笑了，小刘话意中的意思很明显，他这是在跟自己排兄论辈。

　　不过对于他这份真诚，杨峰打心底里赏识他，而且还觉得他这个朋友，自己肯定是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