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的元神,对于一个神仙意味着什么,师父不会不清楚,可是他就这样毫不犹豫的分给自己,师父,小骨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庇护?小骨哪怕是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你的厚爱啊!
她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命的挣扎着回身向后看去,却没有看见师父的脸,只有一个洁白的背影。
然后她就被两侧的执事弟子简单粗暴的强行向后拖拽着退去,直到退出大殿才得以回过身向前前进。
大殿内
从半数元神离体那一刻起,白子画周身银色的屏障骤然消退下去,甚至比他过度透支修为传给小骨的时候消退的还要快。
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难以负荷,喉咙痒痒的,一口咸腥自胸口涌上又被他强行压下,他轻抬右手握成拳抹掉嘴角的那一丝血迹,仍是不希望被小骨看到脆弱的一面,他转过身去,在师弟和东华一左一右两大护法下迅速平复心绪自行调息,却是再也无法顾及被强行拖走的小骨。
只是他心知肚明,哪怕天下人都认为小骨那一声“师父”再加上拼命的挣扎回头是因为恐惧而生的求饶之情,他也不会这么认为。他确信,小骨已经察觉出他那不愿为人知的小动作。他听得出,小骨那一声喊中带有的愧疚之情。
罢了……无论如何都是他对不住她……她若要问,日后在慢慢说吧。
花千骨已经被拖出大殿,殿内的议论声却三三两两的又多了起来,晓得今日之事是没那么容易善了了,东华索性继续他的武力震慑之路,左右他不在乎被别人说恃强凌弱。
这次不用特别的放威压,只要他一句极具威胁性的话就足够。
“正主都走了,还不走?”其实他自清楚,这样有争议的案件,这样有争议的判决,议论总不会少了去,他能为他们做的,只有尽力。“难道还要本君请你们用午饭?”
东华这个不讲道理的他又来了!大殿中原本应该更加是一片骂声的场面,竟然诡异到静的出奇,众仙纷纷在东华和白子画慑人的气场下不情愿的开溜。
这个开溜当然不是真的开溜,只是溜到殿外的广场周围落座准备继续看好戏而已。
殿中还剩下师兄弟四人,东华冷冷看了一眼摩严,也瞟了一眼笙萧默:“不走?”
摩严和笙萧默很不服。东华并没有功名,所以他是喧宾夺主?还是反客为主?
可是不服无效。谁让他们的拳头没有东华硬?再一考虑到东华特意的向出来白子画意外的下逐客令可能是有什么话要和白子画说,他们只好不情不愿的灰溜溜也遁走。
遁走前,笙萧默还八卦兮兮的给白子画传了一句音:『掌门师兄,有需要的话尽管叫小弟进来!』
二人被他赶走,东华也不客气的顺势在摩严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一道真气扔过去也把白子画按在位置上,不急不忙的开口:
“左右还有半个多时辰,你先调息,你我大可以晚些时候再去。”
白子画并不回复,只是闭目打坐理顺乱窜的真气,又是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他随手把孟玄朗写给他的私信递过去“想知道什么自己看吧。”
“其实代一人立言并不难,难就难在代一界立言,更难的是在一人和一界起冲突的时候,孟玄朗做到了。他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好朋友,但的确是一个好皇帝。”白子画闭着眼睛,喜怒不明的说。
东华心领神会,将信在自己面前展开,也就大吃一惊。
“尊上亲启:
“闻千骨重蹈覆辙又犯重罪,朗心如忽忽兮有失,为人挚友,郎本应两肋插刀保其周全,怎奈一蜀之国民生凋敝饿殍遍野,皇朝竭力赈灾怎奈有心无力唯有眼望黎民居于水深火热之中。朗身为蜀君,眼见子民受苦而无奈,吾心痛若刀割,不欲再以一人之私情而置黎民之苦痛于无谓,遂从十二君王之合力致疏,望您感朗忧民之心,从国君之意;念往昔之情,留爱徒之命。若有允准,玄朗感激不尽。
“弟子孟玄朗亲笔。”
“文笔不错。只是妖神出世不少人记忆随之恢复。我倒不知孟玄朗这信是他的主意,还是周皇后的主意。”东华心中明镜。妖神出世,很多人记忆恢复,有些时候,眼前之人或许的确不再是过去熟识之人。
“我一直都在思考,如果孟玄朗这么做不是为了钓名沽誉博个明君的美名,我又是否做的到如他那般的'大义灭亲'?”白子画眼睛依然是闭着,口中说出的话倒是令东华大吃一惊。
“想不到你竟问出这样的问题。不是已经做到了吗?谈什么是否做得到?”东华语气有些不怀好意:“想问什么,你直接说吧。”
白子画睁开眼睛转身看一眼坐在身边的东华,深情有些闪躲,有一种被你看出来了的局促不安,然后自己尴尬的把头转回来。
“你这反应,倒是挺有趣。”东华更加不怀好意的揶揄他“左右剩给你的时辰就这些,你耽误一刻就少一刻,要问什么快问。”
“东华,我在想,是否可以用禁术把小骨的痛苦转移一部分到我身上?”不知怎的,白子画此时的神情竟然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神芝草做桥梁,理论上可以。”东华收起玩笑的态度,正色道“第一,已经没了大半元神和那么多法力,再转移她的痛苦过来,再加上禁术的反噬,你莫不是忘了前世你散了修为然后震慑力下降造成的悲剧?你还是莫要仗着有神谕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
“第二……”东华站起身,一到紫色的身影挡在白衣仙人面前把他在座位上堵了个结实,并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是神族出身的上神,有她的使命和责任,你护得住她一时,却护不住她一世。还是给她个教训,让她自己成长去吧。”
“你起开,叫别人看到不得以为你有特殊嗜好。”白子画站起身伸手把东华扒拉到旁边,自己又向旁边让了一步坐到笙萧默的位置上。然后侧坐着直视东华继续他的话题:“你说给小骨一个教训,可是这样的教训对她来说太大了!我怕她会受不住,小骨毕竟是血肉之躯,终是我不舍……”
“她自找的。”东华几乎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一句话就要把白子画怼到南墙上。“受得住受不住都让她受着,左右是她自找的!她倒是能耐得很啊!连死的打算都做好了,你若当真要转移,还真没意思了!”
“你这是什么恶趣味?”白子画压低声音有些怒道要轮拳头揍人,难道东华不知,对于他而言,小骨到底有多重要吗?
“随你吧,反正心法口诀你也知道,如果你真的仗着神谕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或者实在舍不得的话就用吧,我是管不了你。”东华有意识地停止战火,如果他和白子画两个十重天的在处刑之前打起来了,极有可能会拆了大殿……有趣,下次可以试试,这次的话还是算了吧!
“其实……那个法术当年我也用了。”说到这里,东华的声线压得有些低,他的情绪也有些不低落压抑,外加失意。“只是她终究是个凡人,到底是我害了她……”
“时辰不早了,出去吧。”居高位者更加迫不得已,东华只能强制自己调整状态,走到白子画身前把他拽起来。是的,午时快到了,他们该出去了。
他们已经走到大殿中央。
忽然,一个藏青色的身影从殿外闪进来。来人正是东华一手带大最后却投靠了世尊摩严的现任戒律阁首座周寒锐。
“禀尊上,小仙前两天修炼岔气遭了反噬,今日行刑,实在有些难当大任,还请尊上允许小仙继续回去闭关,重新挑选一个能担大任的人选吧!”
他这个人有些迟钝,方才无意间却听到门下两个徒弟蓝忆蓝木关于尊上无有废储之意并永远只效忠于掌门对话,再联想到蜀山对这个现任掌门的重视程度……呃……如果日后蜀山要以此发难或者是太子终有一日继任掌门,他还要不要混?那个时候,他岂不是要被拖出去当炮灰?
跑邪?不跑邪?
还是开溜吧!
他可并不想重蹈了他父他师的覆辙。
“无妨,小骨身子底子弱,忽然换个法力厉害行刑的她会撑不住。”他自己要避嫌,况且如果真要他亲手处置小骨,他也做不到;师兄似乎是恢复了记忆,他拿不准师兄对小骨如今是否还抱有成见,如果有的话又是一种怎样的成见,他不可能托付;东华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下手没轻没重,他真不放心把小骨交到他手上。算来算去,还是周寒锐这个长老去吧。
斜眼瞧了一眼白子画有意思的表情,东华用肩膀抵着周寒锐想前走了两步,然后把声线压得极低的在他耳边说:
“你放心执行,无人找你的晦气。”
周寒锐的心思被看穿,他有一丝尴尬,更多的则是忐忑。
哎呦,老天爷哟,这不是把他放到火上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