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几句很熟悉的话语在她脑中浮现,似乎有什么似曾相识的画面清楚的展现在她眼前。
………………
“花千骨是长留乃至天下的罪人,却究竟是我白子画的徒弟。是我管教不严,遗祸苍生,接下来的刑罚,由我亲自执行。”是师父清冷的声线,然后她就被放到了地上。
她惊得有些面无血色,颤抖着双唇连连摇头:“师父,不要……”
她不要!她不要!无论什么苦痛她都可以承受,可是如果师父亲自动手又叫她如何承担?
她强忍剧痛拼命的向后爬,在地上拖出一条长而惊心的血迹。
终究还是逃不过,师父雪白的身影。
“我错了,徒儿知错了,师父……”她孩子一样慌乱无措的哭了起来,不知为何分明害怕至极,却仍是没有半滴泪。
师父面无表情的唤出断念剑。
“师父,求你,不要……至少不要用断念……”她一只手抱住面前白子画的腿,一只手使劲的抓住断念剑的剑柄,惊慌失措的低声恳求着,鲜血染脏他雪白的袍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哪来的力气。
师父眉头深锁:“我当初赠你剑是为什么?你太叫为师失望了……”
师父想要举起剑,断念剑却凝固在空中,呜呜作响,半点他的话都不听。
“今天我用你用定了!”师父大怒,手指狠狠在剑身上一弹,真气顿时注满剑身。
“不要!师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她不知道,为何赠剑,她如何会知道。
手起剑落,没有丝毫犹豫,花千骨身上大大小小的气道和血道全部被刺破,真气和内力流泻出来,全身经脉没有一处不被挑断。
“不要……不要……”她死命的摇头,却不理解为何仙身被废经脉尽断,她还可以作出动作。
………………
与此同时,锁骨上剜心一般的剧痛将她从虚妄中唤醒。睁开眼睛,自己依然挂在诛仙住上,面前也没有师父的身影,只有那个一头白毛的无情仙尊依旧在继续那个令她生不如死的法术。
终是她又魔怔了。
……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
刑罚没完,自然还在继续,区别就是东华施法时灌注在其中的修为越来越多,每一根销魂钉给花千骨带来的痛苦也越来越剧烈。
强劲的真气穿体,与花千骨而言,无疑是一种新的酷刑,她疼得打了个激灵,声嘶力竭的带着哭腔喊出来,引得在场众仙一阵胆寒。伤口处,不再有鲜血汩汩流出,她冰冷得可怕身体不住的颤抖,已经近乎于惨白的脸上,更是平添了一分凄惨之美――之前五十余颗钉钉入,已然使她的血,几乎流干。
“本君又不是你师父,你叫也没用,求饶也没用,本君执掌刑罚,自然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唔……大抵你师父也不会对你手软。”东华暗自思忖,左右子画已经渡了修为给她,不管如何折腾想来她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日后如何恢复,他并没有必要去关心。“长留门规森严而不如挑战,既然判了八十一根销魂钉,那就一根也不能少。刑罚用在身上若不痛苦,又要如何警示其他弟子,如何叫你引以为戒?”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求一死……我不要活着了……好痛……真的好痛……求求你,上仙,杀了我吧,不要再钉了……”花千骨低声的,迷迷糊糊的说。
“知道疼,就记着些,莫要再犯。”东华知道白子画宝贝这个孩子,也知道他们的确也有对不起她,可是毕竟六界因她之过而大乱,不管起因是什么,她终究是错了。
况且他只是嘴毒了些,又没有别的意思,带些真气给她也是因为她锁魂咒失效将要油尽灯枯,想要助她调息……可能是有点好心办了坏事哈。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诛仙柱上,已经被七十多根钉狠狠穿透身躯的花千骨,她的惨状,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身上的衣裳彻底被鲜血染成红色,诛仙柱莹白的柱体也是鲜血遍布,这样惨烈的画面,近百年间,在长留山,极其少见。
花千骨的脑袋无力的耷拉着,可是尽管这样,她依然保持着清醒,她的神识也更加的迷离,她只觉得,身体里,师父的修为一直引着她的魂魄,不让它们散去,她苦笑,若非如此,恐怕她的魂魄早就散了个一干二净了吧?她终于明白,生不如死原来也可以不只是一个形容词。
花千骨的惨状给众仙带来的是无尽的震撼,还有更多的不忍和同情,虽然大家都知道,做人很难,做仙更难,仙界的门规远比人间的法规要苛刻许多,惩罚更重,而长留山是仙界第一大派,门规也最为严苛,可以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亲眼目睹这样一个原本活泼灵动的小姑娘被折磨的如此凄惨,还是鲜有人能够控制的得住自己的同情。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别看众仙叫嚣着严肃处置的时候叫的凶,真做到处置那份上,哪个又能做到不生出半分恻隐之心?倘若审完判完他们就被打发走或许他们真的可以保持一致的原则,认为她是罪有应得。一旦他们亲眼瞧见了行刑的整个过程……还是不得不说长留山刑罚太过于残忍,瞬间就觉得私情过重的花千骨也不是那么的不可饶恕。
这或许就是人心,这世间本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公正,所谓的罪,本也就没有什么定数,能够追求的,也就只有人心中的相对公平,大家认为你有罪,你就是有罪,认为你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罪过就赎清,世间之事,大抵也都是这样的道理。
眼不见心不烦也是一种类似的道理。
刑罚将要结束,正在观看一出自己安排好的好戏的霓漫天终于阴毒的笑了起来,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魇足,不错,果然是长留最为残酷的刑罚,威力还真是不容小觑。她心中默念着,花千骨,这一切还只是开始,你欠我的,你夺走我的,我会全部都拿回来!
霓漫天的对面,云隐回神,他正襟危坐,从墟鼎中取出几个月前他尾随叶桐在蜀山密林中拔来的护魂草,运用蜀山秘法融了自己三层的仙力进去,迅速将其炼为丹药。神情紧张,只待刑罚结束,就立刻将丹药送入花掌门体内护她周全――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旁人怎么说,花千骨永远都是蜀山掌门。
人界
花莲村
不知为何,花老爹的心忽然猛的揪痛,痛的他几乎喘不上气,千氏夫人为他请来大夫,也并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
夫妻意识到可能是孩子出了事,慌慌忙忙看过襁褓中的小女儿,确认她无事后更加疑惑为何会如此反常。
俨然是忘了他们还有一个在修仙的大女儿——或者说是完全相信修仙的大女儿不会有危险。
蜀国皇宫
重回人界的轻水已经被封印法力,但却可以通过特制的水镜去感知心心念念的长留山的情况――是了,朝中局势动荡不安,皇帝不可能有本事离开,再加上孟玄朗本人的个人情感,他并没有代表蜀国出席长留会审。她坐在水镜前,右手轻轻抚过自己精致的妆容,抬头看一眼孟玄朗,再看一眼花千骨的惨状,她忽然微笑,心底觉得,如此,甚好。
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刑罚终于结束,在场众仙皆松了口气,但愿那孩子还好吧。
花千骨还勉强撑着剩下一口气,却已将近失去意识,仙索松开,痛到极致的她像一只折翼的蝴蝶一样朝着地上摔去,身上的窟窿惨不忍睹。
眼看花千骨就要摔到地上,东华身形一闪立到了诛仙柱正下方,他右臂一展,轻轻在后面稳住了花千骨的双肩,帮助她站在地上,不至于摔倒。
花千骨痛的根本无法站立,她有些踉跄的向他倒过去,东华有些惊异,他在考虑自己是否有构成非礼良家妇女。想来想去还是算了,还是稳重她吧,左右子画不会和他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