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上 生?死?
因为一句话说的不好,花千骨不理蓝忆了,倒也不是耍小性子闹脾气,不过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又自己的事情要想。
沿河而上,套一辆马车多走些时候就能到成都了,花千骨还是打算去打打孟玄朗的秋风,反正不打白不打,左右若是旁人到了她的蜀山,她也是要好生招待以尽地主之谊的。更何况好久未见,她还是比较想去看看故人。
话说回来,他们蜀山还是蜀国的责任仙门呢。
不知不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不曾想蓝忆竟然在旁边冷冷来了句:“玄郎还不是一句话差点把你弄死?”
花千骨在风中凌乱中“师姐你可真会说话。”
——是真的差点儿被弄死啊,好在终究是救回来了。
不紧不慢的赶车走了半月,很巧的没碰上什么厉害邪祟,偶遇几个小妖小鬼收了装起来只是一个顺手。再经一个城镇,花千骨竟然病倒了!
病倒了!
也不知道是之前抓小鬼的时候受了阴气影响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就是病了。花千骨病倒,蓝忆迅速发挥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损友精神连连说要记下来作为一个特例以后广为流传——毕竟六重天的仙人还能生病这事,实在太新鲜。
花千骨医术师承笙萧默,虽说时日尚浅不能精湛到什么程度,不过治个头疼脑热的肯定不成问题,于是蓝忆觉得应该让她自己解决。可惜定睛一看花千骨烧上火炉蒙个被子装鹌鹑的形容,蓝忆还是默默关上了客栈的房门,还是到医馆去找个大夫过来。
大夫是个龙钟的老者,给人一种看上去就很靠谱的错觉,只可惜终究是错觉“山参二两,鹿茸一两……”
即使没修过医药,蓝忆都清楚地知道此人是要坑她们的钱,心里那叫一个气呀,恨不得冲上去揍这个老东西一顿,最后还是囿于长留仙门严格的管理默默打消了邪恶的念头。
“师姐……”花千骨此时已经睡醒了,从被子里露出个小脑袋,带着重重的鼻音开口“桂枝二两,生姜二两,白芷一两,茯苓一两,姜半夏一两,苍术一两,陈皮一两半,山一两半,甘草半两,石菖莆一两。”
说完之后,再次把头蒙进被子里,丝毫没有刚才给了老人难堪的罪恶感,毕竟她被师父养的是不差钱,可也不是用来当冤大头的。
老者面上红一阵白一阵,被个小孩抓包,他简直要羞愧到无地自容。倒不是道德上的羞愧,只不过是技不如人而已。这本是他们这一行的默契,在不违背良心的情况下多得利益,未曾想今日碰到行家。
回头反思,今时今日他可真的能问心无愧?他不知道,可能是否定的吧。
吃了药喝了热水再蒙头睡一觉,身体果然轻便不少能够行动自如,只是依旧不稳需要巩固,花千骨打发了蓝忆去城外继续捉那些无意间被落下的鬼,自己则是去医药馆再抓些药做个巩固。然后到她们落脚的客栈碰面后驾车离开本地。
走到医药馆,内里自然是一片喧嚣,有哭闹着不肯配合的小孩子,有大声呵斥儿女怕失了面子的母亲,有哭嚎哀告的孝子贤孙,也有一脸平静坦然接受一切的老人,活脱脱一副生动形象的人生百态图。
花千骨自觉走到最长的那条队尾排队,她总觉得这个大夫受人信任总有他受人信任的道理。前面只剩一个人,眼瞧着就要到她,队后忽然冲上前一个中年男子,强行把一大包银子塞到大夫手中,大夫于是半推半就和他一同离了医馆,长长的人龙瞬间沸腾,骂声一片,只道这大夫没有半点医德唯利是图。
花千骨向帮忙抓药的小伙计递上药方并表示自己只用买药不需看病,小伙计赞了句“姑娘高明”后递上药包,同时请花千骨帮忙医治一下这些病患——他们先生这一去怕是要很久才能回,这些人恐等不及。
花千骨本来就是个烂好人,就是小伙计不求她也一定会插手管这闲事,更何况人家都求到自己面前,她哪有不管之理?
大夫收红包当然不该,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到这个地步再说该与不该已经晚了,他能做的无非是一直病患顺便给这唯利是图没有医德的大夫一个教训。
她赞了小伙计一句“能看出我药方的高明之处,你也不差嘛。”然后露出腰间挂着的长留山玉令,不客气的坐到看诊的椅子上给剩下的病患看诊。
她相信此事过后,身上那块玉牌加上自己的一句话,足够这无良大夫吃个教训。
迅速看诊完剩下的病患,花千骨离开医馆隐了身形追着那大夫的气息跟去——她还是比较好奇到底是何等棘手的重症值得一个年轻人不惜花大价钱去请大夫上门看诊,如果是他搞错了状况误会了此人,她还是不介意给予赔罪补偿,毕竟自己方才的举动已算砸了他招牌。
循着气息往前走,最后的地点是一很气派的大宅子,光从外面看不许入内就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主人有钱,非常有钱。
继续向内走是主人居住的正房,定睛一看门外已经候了两个冥界的鬼差,想来屋内之人命数也就到今晚,时候一到鬼差就会将其带回冥界轮回往生。
二鬼差不认识花千骨,但是认识她腰间挂着的长留玉令,知晓对方在仙山中也能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于是规规矩矩抱拳行礼。花千骨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走过二人后总感觉不是很稳妥于是又转身还了一礼。
于花千骨而言大大小小算是个乍然被礼遇的不自然,于冥界的二鬼差看来确是十足十的诚惶诚恐。倒不是担心对方会干涉凡人命数,毕竟仙规森严摆在那里,就是作为做为最基层的小卒第一次被礼遇,尤其还是身份地位高出他们好几倍的仙长,心中难免惶恐不安。
再来说花千骨,入眼见到正房中两坐一卧一站三个人,躺着的是个老头嘴唇发紫似乎是中毒已深,内心活动很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当然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有想;坐着的一个年轻人表现出焦急的样子,无意间的堪心花千骨也能感受到此人真实想法并没有多焦急;另外一个坐着的也是个老者,是医馆那个排了长队等他看病的大夫。
见到这人花千骨都不想去堪他的心,不经意间的用白眼翻他:此人不是那天想拿他当冤大头的大夫又是何人?
综合和此大夫两次打交道的经历,花千骨断定此人即使有些医术也是枉然,她默默在心底给床上的老人点了三炷香:还不知道为了利益这大夫要怎样对他。
正思索间年轻人给老大夫跪下了“请老先生救救家父,不论多少银子都成,我不能没有家父啊……”
后面的话都不用在听,花千骨便在心中狠狠呸了一口此年轻人,虚伪至极!
老大夫先是流露出为难之色,表达了床上躺着的老头已经蛇毒入骨很难挽救,然而微微上翘的唇角终究是出卖了他的想法:得加钱。
年轻人又是对着老大夫又跪又叩,声称不计任何代价也要救父亲性命,也很有诚意的又给老大夫塞了一包银子,总之戏做的很足。约么这些银子对于财大气粗的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吧。
老大夫终于为难的表示自己可以使用刮骨疗毒的方法给老人治病,但效果是“尚且一试”,言下之意就是不保证老人能活。不得不说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
老大夫给老人灌了麻沸散,然后在老人嘴中塞了块白巾布,从药箱中拿出一尖刀在火上烤了烤……
闭眼退出房间,不再看屋内情况。
屋内老人并没有叫喊,因为嘴被堵住,只是发出连串的嗯嗯啊啊之声。
左右今夜老人一定会去,她试着和鬼差商议是否能提前些带走老人,鬼差表示很为难,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小卒,必须要谨遵生死簿上到时辰工作……
对于鬼差的为难,花千骨表示很理解,奉命行事总是迫不得已,只是这和不得好死又有什么区别?
以往无数个事实证明:第一,刮骨疗毒没啥用,纯属江湖骗子无良郎中骗钱的噱头;第二,就算刮骨疗毒有用,即使是上等的麻沸散也没使用的必要,刮骨疗毒这种医学奇迹,只会也只有可能出现在传奇话本中的“关二爷”身上。
最终还是老人被鬼差按时带走,屋内老大夫的“医治”以失败而告终,不过年轻人并未多说什么就放走了老大夫,似乎一切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只是老人在临终前,却没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安详。
天亮后,大家会议论年轻人是孝子,老大夫也会被冠以力挽狂澜的美名,这一场风波中似乎谁都是受益者,只除了那个走的很痛苦的老人。
生死到底是什么呢?哪怕已经出道多年,花千骨依旧不懂。换做今日,如果老人能表态能做主,他是否愿意自己的孩子花重金在自己身上动刀,只为了延续他的苟延残喘?
有尊严的安详离去还是苟延残喘除了一口气一无所有,当事人会作何选择?
今时今日的花千骨不懂,或许也可以说,从来都不懂。
不在管身后的纷纷攘攘,花千骨悄悄给那个很有见识的伙计留下一本自己和小师叔学医术时写的笔记希望他能不负自己所望,然后头也不回向和蓝忆约好的地方走去。
这个镇子是再也没有心思待下去,花千骨一声不吭的就表示要提前上路,蓝忆眼看着只是短短分离没多少时辰,太子情绪一下子就重新变回低落,心下很是不安,但是碍于一切不大方便说出口的原因,她也不好明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次上路,花千骨表现得更加沉默,不同于前次的小脾气,现在的状态就是纯属有心事。
自从离开长留山自己算是领队下山行走以来,花千骨最大的感触就是三观被一再刷新,人性的种种丑恶一再颠覆她的认知。
她被爹娘很呵护的养大,她出生的小村子规模并不很大也不算富庶,她家在村里财力也属于中等水平,她还在家中的时候是独女,这在重男轻女的人界是极少见的,当时爹娘完全有实力再要一个孩子,可是并没有,她把原因归结于自己出生时的异象和仙人点化。
爹是个落第秀才,很有点理想抱负,总想着自己能够金榜题名在政坛上有一番建树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只可惜不知是运气不太好还是真的实力不够硬,总之就是屡试不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后代身上,就在这时候娘生下她引得天降异象,甚至还引来了点化她的道人,道人许下她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的预言,爹爹于是乎很自然的不再顾忌世俗的眼光倾尽全力培养自己这个女孩儿。
爹早早地送她念了学堂,起因是除了读写经史子集学一学经世致用之道,爹也想不到其他的培养方案了。
她很没来由的揣测,恐怕爹自始至终都觉求仙问道学的也是那些很晦涩难懂还要背的东西。
因着是学堂中唯一的女孩子,同窗虽然不愿意和她玩,也不和她有过多的交往,但多多少少还是比较照顾,先生对她亦如是。
即使过期不婚爹因此被官府罚了很多钱,爹依旧一如既往的让她念书,只等着一满十六岁就要上山修行。
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很简单很纯粹的养大,几乎没怎么见识过社会上的种种不公平。
后来她拜入长留,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是那个暗箱操作中被照顾的,是真的习以为常从未站在普通人的视角上去思考。
这几点在她偷盗神器释放妖神被活捉后几乎把她压垮,她一直很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很多人,尤其是几乎倾尽所有培养她的父母。尤其是在知晓她有了幼妹的时候,她还一度觉得庆幸——自己即将被处死,父母膝下又多一个女儿承欢,晚景也不会过分悲凉。
直到现在在人界忽然亲眼所见亲身体会如此多的天道不公,花千骨内心是真的有些难以承受,甚至开始想早日返回山上,干脆不问世事清修好了……
在人界历的事情越多,她的心情就越沉重,不堪重负的情绪终于在这个临江的叫康乐庄的地方崩溃,彻底爆发出来。
彼时她和蓝忆二人正顺着江边走,蓦然被河对岸纷纷扰扰吸引了注意,转身只见一座很高的木台,木台前方是高高的祭坛,台下一根粗粗的麻绳悬了磨盘大的一块巨石。
顺着麻绳向上看,麻绳绕过台前的的转轴,另一头赫然绑了两个十五六岁的满脸惊恐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
即将发生什么,不用思考花千骨就心知肚明——这两个女孩,即将作为祭品被祭河。她冷眼看着地上跪了一群的老老少少,心底早寒成了冰碴子,本能的第一反应是放开神识探查一下此处是否有实在难以解决的妖邪。
毕竟人界确实会出现仙门中人由于种种原因一时之间难以解决的妖邪需要活人献祭,如果她刚好碰上个这样的情形,自己跑出去搅和那就很不好了。当然如果不是,那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如果是仙门无法解决必须献祭,这种献祭的祭品通常是仙门挑了有罪的的弟子废了法力拿去献祭,自此而后功过相抵,仙门也会对弟子的家人加以抚慰。当然也有所在村镇自行选择的,这样做出的选择就基本没什么补偿了,因为有可能提供祭品的人本身就是人贩子。
展开神识搜索,并没有发现异常,一点灵怨之气都没有,甚至连最常见的小鬼附近都没感应到,花千骨终于能得出结论,这此的两个姑娘即将被祭河,纯属愚昧的陋习。
祭台上似乎已经完成了什么仪式,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讲斧头高高挥起重重落下,精准无比砍断固定着的麻绳,在大磨盘的重力作用下,两个女子所在的木台被掀起,两个女孩早已哭的失了声,只能认命。
事态紧急,这一次她不再打算隐藏身份,纵身御风飞起祭出印华向麻绳斩去,自己则在半空中一个翻身跃上祭坛。
绳索应声而断,巨大的磨盘扑通一声落入河中,一头失去了继续下坠的劲力,另一头又被花千骨带着下坠的劲力压下,两个女子算是就此保下一条性命。
自己的祭祀无端被从天而降的女子打断,村民当然感觉晦气,不过只要是普通人应该都心知肚明自己惹不起此人,于是乎花千骨丝毫不慌的冲动而为,完全不考虑自己一时冲动该如何收场。
一个衣着尤其光鲜靓丽,跪在普通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男子从地上站起和打扮怪异的主祭说了几句,主祭气急败坏的一把扯下脸上戴着的面具走上前扬手就要给面前之人一耳光,被紧跟上前的蓝忆眼疾手快牢牢抓住手腕。
主祭气急败坏的厉声咆哮:“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敢打断祭河,真是好大的胆子!”
花千骨被咆哮的身体一晃,忽然想起有一个她曾经很尊重的长辈也很喜欢像这样咆哮,只是如今她竟不知自己曾经的尊重到底是对是错,一时之间物是人非的悲凉涌上心头,面对眼前草菅人命却振振有词的愚昧镇民,只能是怒意更甚。
“为何不计功德,无端妄动杀念造下杀孽?”她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六重天的修为依旧难以压制的全开,她压低声音冷声质问,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像极了动怒时的白子画。
一边的蓝忆见着花千骨此般形态,早已不由自主的稍稍松开紧紧攥着主祭的手呆立当场,本能的想要俯首称臣,她心中不住感慨,原来曾经那个一脸坚毅的小女孩,那个和同门无忧无虑嬉闹的小师妹,不知不觉之间心性早已长成能够君临一方的仙人。
有感慨,也有欣慰,更敬服于东华掌门独到的识人眼光,也庆幸于自己的一大重任完成。
她扔开主祭的手腕,缓步上前半步柔声劝到:“殿下莫要动怒,各界有各界的规矩法度,将他们交于官府治一个草菅人命之罪便算了吧。”
花千骨的情绪明显没有半点变化,也对,自从这次到人界行走以来她的情绪一直就很压抑,今日的爆发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能够轻易平息才是怪事一件。
“真是大言不惭!”被放开的主祭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他依旧固执的认为是眼前之人破坏了他们盛大的祭祀,“不会是个黄毛丫头,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要真有本事就使出来,别在这打肿脸充胖子说大话!”
“呵!”花千骨冷笑,本事她也是真有,不提法术,她完全有那个实力一句话把蜀国的皇帝都招来,但是这次,没必要,或者说,并不那么想用普通人的方法解决。“为什么滥杀无辜?”
“关你……”主祭一开口又要破口大骂,却被一旁一个看上去短小精悍的男人拉开,男人向花千骨这边拱了拱手,满脸为难的说:
“姑娘有所不知,蔽庄虽然临江,但是江水所在地势甚底,沿河上行百余里的河道地势才在蔽庄之上,此处是个小庄子,总计不到十来户人家,客观上也没有那个能力挖渠打井,大旱四个年头,乡亲们早就没了生路,早是死的死逃的逃,我们心道是否是得罪了河中神明,这才以生人献祭求雨。”
短小男人一段话说的极为真挚动人,字字有理有据仿佛确实是那么个理,恐怕大多数人都不由为之动容,只可惜花千骨并非这个“大多数人”的一员。
自从拜入仙门以来一路走到现在,资历在同辈师兄弟中算是浅的,可大大小小经历的事也不少多少,即使经验算不上老道,但也早就不是那种被人随便一说就能忽悠的人。
纵观此地风水,虽然眼前之人所说非虚,但是看山脉河流走势可以很容易判断此地地下水系极为丰富,如果要通过人力对抗大旱,困难其实并不会很大,然而纵观庄中满满的自然痕迹鲜少有人力干预,此地之人妥妥的好吃懒做无疑。另外此地距离蜀山本部很近,大旱四年蜀山却一无所觉,基本上不可能。
况且就算蜀山没有察觉并做出应对,他们完全可以沿河而下到附近的大镇找仙门求助。有了旱情一不自救二不求助,甚至大规模的逃荒都没有,分明不正常。再看看本地人虽然无一例外的俱是面黄肌瘦,但是身着衣料并不差,再看所居住房,也基本上都是三进三出的大院,此地肯定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刚才自己已经散开神识搜索过附近,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花千骨一时之间被巨大的落差给整不会了,她到底该给一个怎样的反应?
“遇到旱情,为何不求助官府开仓放粮救济,为何不求助官府拨调人手治水?实在无门为何不上书仙门求助而是擅作主张伤人性命?能管你的人那么多,偏偏要这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去牺牲?!”蓝忆也隐隐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但是好像记得此地的事最近处理过了,这才有此疾言厉色一问。
“官府有何能,不过是官官相护欺压百姓;仙门有何用,不过是浪得虚名肮脏不堪!谁能保证再求个仙来,不会同这个一般沆瀣一气要我们命?”一个穿金戴银珠翠满头的的老妇人从人群中猛的扑出来伏在两个女子身上,想来是她们二人的母亲无疑。
蓝忆被说的一愣,一桩和上回那个应龙河伯很像的案子在脑海中浮现,她刚想走上前说几句话,不曾想被这段时间心性一直不是很稳定的花千骨抢了先机。
“既然对仙门如此不信任,有本事往后碰上厉害邪祟,也不要各大小仙门!”修为骤然升入六重天以来,花千骨心性一直不是很稳,跟随东华修行这些时日也只是稳固法力不会在使用的时候出乱子,如今下了人界被人界种种不公一激爆发出来自然难以收场,言语之间难免冲动过激。
“你是何人,凭什么敢在此大放厥词,就不怕大话说多了闪了腰?!”最开始站出来那个暴发富指着花千骨鼻子,一脸的有恃无恐,有些道理他可明白的很,仙门虽说并不完美有些事情管了和没管一样,但是在邪祟方面可没有那个仙门敢公开宣布放任不理,出了乱子他们可是担待不起的。
“就凭我是蜀山的掌门!”花千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冲动之下从怀里摸出蜀山掌门的宫羽高高举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回答。她还是没拿长留玉令,起因是她觉得她的身份应该是人尽皆知的,无需多言。
只是她忽略了一件事——东华掌门苦心孤诣,偏偏给她改了名。
“……”四周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简直是落针可闻,大家心中都清楚,如果这个地方被仙界彻底遗弃,即使是出现邪祟也不做管理,那么此地迟早要变成妖魔鬼怪横行的乐园,再不可能有他们一丝半点生存的空间,直到此时,他们中的大多数终于明白,今天这个头他们低也得低,不低也得低。
尽管此地之前种种皆有先前那位仙人不少的原因,但是他们确实惹不起仙人也是个事实,除非想整庄的人都想心甘情愿成为邪祟口中之食。
正在此时,蓝忆上前几步把花千骨拉到身后,笑容和蔼又带有一丝歉疚的说了几句“之前是本门教徒无方为各位乡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在此向各位乡亲赔个不是,从今往后类似的活动祭祀不必再举行,往后仙门弟子前往除祟如若索要少量财物之外的任何事物均为不妥,各位乡亲可向附近仙门驻所反应,门中定会严查。”
说完这些蓝忆向地上被惊住还没回过神的百姓行了一礼,然后拉起花千骨手腕匆匆离去。这导致了进来心绪不稳的花千骨心态简直要崩塌,走出很远后,她很不理解的带着质疑语气问道:“此事分明是他们不到,你我为何要先低一头?”
“你有所不知。”蓝忆面露难色,说起来这算是个时间差信息差,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密辛,但也是个值得警惕的问题。“四年前本地因天旱曾求助上长留,当时附近驻点就进来了一个弟子过来解决,没想到此人贪心不足不学无术,眼看着远门派监管就动了歪心思,以巨额财产交换每年两个处子,这就是当地虽地处穷乡僻壤但是百姓大多富裕的原因。”
“啊?还有此事?那同门做这样的交换到底意欲何为?”花千骨被惊得掉了下巴“那我刚才发作岂不是很无理取闹?”
“以处子之血修炼禁术。于是老百姓便以为仙人都是这个样子,半月前已有路过百姓发现异常反馈到驻点,我们已派人解决过,那人早已被带回长留关押,只是一时间忘记告知本地人,引发误会。”蓝忆以手扶额,很不明白这些人怎会犯这样低级错误?按理来说不应该的。
“造孽啊!”花千骨仰天长叹,这笑话她可闹大了,于是不熟练的尴尬转移话题。“那个人,如何处置?”
“淋三生池水,放逐蛮荒五十年。”这次蓝忆回答的倒是干脆,虽然后面还有个附加条件“只要他老老实实认下,否则很难说。”
“你莫不是有预卜先知之能吧?还是信口胡诌说来诓我玩的,判决处置不是要交给戒律阁审过才能定吗?”花千骨一脸迷惑。
“你不会是觉得如何惩治全在我们一念之间吧?”蓝忆也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回去,也难怪她会这么想,都怪他们把条例背的太熟了“长留门规五千八百条,对应的奖惩也有五千八百条,弟子做了好事坏事如何奖罚,都是规定好的,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懂不懂?”
“啊?!”花千骨神情裂开了“加起来一万六千条,你们莫不是都要背吧?”
天啊!一万六千条!都要背!如果是她,小命休矣。
“原则上都要背的。”蓝忆说的痛快,只是底气并不十分足,因为有种东西,他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而且门规五千八百条,日常真能用上的也就那些。“你这次回山以后,就要开始学习管理门派事物,具体到门规,也得学。”
“这是什么的人间疾苦……”花千骨一脸生无可恋“我要不还是别回去了,先去蜀山避一阵再说?”
“我师父之前不是给你讲过弟子基本守则了吗?你慌什么?”蓝忆狡黠一笑,她很喜欢这个小太子被逗得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
“呵呵,基本守则才两千多条,剩下那么多呢……”花千骨一脸哀怨,她之前是更加系统也更加详细地和老师学了几年的基本守则,可这和门规有可比性吗?
“这就是执行在实处的精妙了。”蓝忆笑得更加狡黠,脸贴到花千骨耳边小声说道“日常能用上的基础篇也就这些,比之从前的版本,东华掌门不过做些微调,没什么好愁的至于剩下的特典部分……”
“等你何时闲暇下来找来看看,你看过以后就不会愁了。”说到这,蓝忆一脸坏笑的跑了,还一边跑一边嚷嚷,徒留花千骨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闲来无事看门规,我怕不是真闲的发慌了。”
总结:到这里小骨人界行走的前半程就基本结束了,前半程是四个故事,吴林冤狱、应龙河伯、亏心医生和女子祭河。
在这说一下四个故事代表的实际存在的暗黑情况各有不同,但是在此出现的一致之处为民生多艰。小骨的实力因为反哺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心性却需要进一步的打磨,她从前生活的世界太简单纯粹太干净,所以打磨的最好的方法救是让她自己去体会黑暗的一面并自己走出来,这是很正常的。
其次提一下文里出现的几个观念,一个是“讼师给坏人辩护”第二个是“立法也需要投鼠忌器”理论的原型在罗翔老师的课里,这两个观点里面提到的不用态度是实际存在的,我倾向于赞同,第三个是奖惩制度和门规对应,我觉得这算一个迫不得已的笨办法,常用的两千来条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可以猜猜特典部分为啥不强制要求去背。这三个内容以后在骨参加门派管理培训的时候还会有更详细的讲解。
最后就是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的分界。前半部分侧重于公事和骨心性的磨炼提高,后半部分则侧重于以前埋过得一些梗填坑,以及骨的个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