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尘的记忆随着白纸黑字的抖落,一点点被迫再次浮现在眼前,却没有具象的画面,只剩抽象的符号,逼迫着自己去接收。日记里羞怯却露骨的话语,对郑号锡的闺房意淫,毫不隐晦的爱意,和下意识穿插进的脏话,这...都是我吗?
从翻开日记第一页起就被狠狠咬住的嘴唇,已经出现了咬噬的凹陷痕迹,它慌的发白,痛的殷红,裸露的肌肤冻得青紫。你把抽屉里所有的日记本顷刻抱出,放置在松软的羽绒枕头边,弯曲着膝盖简略又快速地浏览着。
我...就那么喜欢郑号锡吗?可是,我们不是兄妹吗...
你直接抽出压在最底下的一本翻开,第一页清清楚楚的日期,歪歪斜斜的字体。
“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就天天唠叨说要好好学习,否则十八岁以后解除福利赡养会去睡桥洞的可能性都有。但是现在不可能了,原来我是郑氏集团的女儿,家里金山银山听说一辈子也花不光的。”
你看着日期快速计算了一下,这是十六岁的时候。所以,你十六岁以前,竟然是在孤儿院过的吗?郑谕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他人不知道的过去呢。你望了望周遭,看着这个据说三年来都被好好的保持着原样的房间,视线再次聚焦到对面墙上挂着的照片上。
所以,才从幼孩时期一下子跳跃到了高中吗?
注意到了桌上的电脑,你快速地下床改坐至桌前,按下电源键等待屏幕亮起后直接打开了搜索引擎的首页,敲下“郑号锡”三个大字。然而出来的全都是今早去机场接你的新闻,一片赞扬的通告,附上踩赞参半的图片数张。
你忽的注意到某条新闻链接里,被金泰亨搀扶着出来你,实在是被拍的太难看了!气愤地点进去,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条帖子的标题有些令人吃惊骇目。
“郑氏(正式)接班人归来,养子位置还能保住多久?”

郑氏集团顶楼会议室。
一只清瘦的手指尖渐渐浮掠过光滑冰凉的会议桌面,最后重重地按在董事位的真皮座椅上,发力的手指使弹性的皮革纹理陷下去几块,在松手不久后又恢复回原样。郑号锡双手插在裤兜里,笔挺地站立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郑氏集团这块难得地竟坐拥汉江边黄金地带的CBD区域。
凡是有点分量的新闻社都打过招呼了,网上的刀光剑影虽然不能灭的干净,却也算是能堵住悠悠之口。可偏生杀出了这么一条新闻,讲的什么狗屁正式接班人、样子诸如此类,博得眼球抢得热度,不到半日就占领了门户词条的第一。裕泰日报...金泰亨名下那一家么,哼。
秘书郑总,已经动用了舆情监测部门的全部人员,会尽快压下去的。
低着头的秘书努力冷静的汇报着,回避直视侧过头来的郑号锡不屑却满是冰冷的轻视,让人不寒而栗。
郑号锡警告那群董事会的老头子,学会审时度势,别总做墙头草两边飘,也别看见点风言风语就暗自窃喜,哪天股价跌停,摔的最惨的可是他们。
秘书是。
什么养子,分明是弃子。
当初因为天资聪颖被“痛失爱女”的郑太元选中接受着日日夜夜毫无人性的培养,得到的有多少,失去的亦有多少。然而十六岁的郑谕以小太妹一般的不可雕琢模样回来,竟也要自己作陪搭进一生去辅佐她。
那如出一辙的,先满心欢喜对你,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狠狠丢弃的恶心模样,郑家人都是。而被注射了同样基因的郑号锡,在人生的沼泽里渴望着更大的世界,还将继续的,像疯子一般的奔跑。本该属于我的,不该属于我的,都会是我的。

母亲小谕。
是母亲的声音。
你快速地把读了大半的日记塞回抽屉里,才把门锁打开。似乎是变了很多,又或许是分开得太久,前前后后加起来在你满打满算二十六年生命里,只尽了不到一半年数妈妈义务的她,此刻站在你的面前,手里端着汤盅僵硬站着的模样是那么古怪,那么生疏。
郑谕进来吧...妈妈。
母亲好!
她似乎很高兴,眼角的皱纹愈加深邃。照片里失踪前的全家福还保养甚佳的风韵美人,显然在这三年里过的不好。掀开盖子的汤盅里盛的是香浓的海参鸡丝汤,闻的人肠胃咕噜噜叫。
郑谕好喝。
生疏地夸奖着,好像夸奖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很少夸别人,因为遇不到别人。很少别人夸,只有...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会被田柾国夸“做得好”。不愿意触碰的过去,总是不自觉跑出来占据脑海的领地。痛苦又上瘾,快乐又荒谬的,三年时光。
母亲小谕,想必你也知道和泰亨那孩子的婚约,也知道你是要继承郑氏的了吧?
母亲问的小心翼翼,却又问的紧迫焦急。你点点头,换来安心的笑意。
母亲所以,等这阵子过了,身体养好了,我想让你去重新进修经济和管理,空余时间就跟着你哥哥身旁,在公司学习观摩好吗?
郑谕好。
能拒绝吗?显然是不能的,你微微怔了怔,小心翼翼地开口。
郑谕妈妈,我和哥哥,关系好吗?
母亲怎么会这么问呢,虽然你们不是亲生兄妹。可,可号锡对你那是无微不至百般照顾的,倒是你,忽冷忽热阴晴不定,总和他闹别扭呢。
郑谕啊..哈哈,这样啊....

有顶级的待遇,这具身体的状态也日渐恢复,已经和普通人毫无二致。那些过去的伤,过去的记忆,就让它永远尘封吧。毕竟,人是朝前看的。虽然...二十六岁了还要和那群年轻的小孩们一起上课,是令人有些头疼的事情。
金泰亨小谕,下课几点,我来接你。
和金泰亨的关系也在正常的延续着,尽管和他的婚约不是郑谕的本意,无论哪个年龄段的郑谕,都不是本意。但对现在的你来说,他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趁老师还没进教室前,快速地在信息栏里敲下几个字后锁屏,懒散的趴在桌子上假寐。
难道不爱学习是从小刻在血液里的基因吗?青春期就误入歧途痛恨学习,现在还是这样,看字就犯困头疼。你大概是学习过敏吧....尽管是紧闭着双眼,但还是能立刻感觉到眼前因为来人而遮蔽了太阳光线,猛地睁开,在看清来人后更是困惑不解。
郑谕朴智旻?你来干嘛?
朴智旻我来监督你上课啊。
你露出狐疑的眼神盯着他,朴智旻却自顾自的翘着二郎腿舒适坐下,从西装外套内拿出一个不和谐的任天堂游戏机开始他所谓的监督。
朴智旻奉你未婚夫之命——
朴智旻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
朴智旻自己的未婚妻自己来看啊真是的,要不是看在K大美女多求我都不来。
郑谕那他自己为什么...
朴智旻还不是因为某人失踪了三年,每天借酒消愁玩物丧志,结果该学的半点没学,搞得现在一大把年龄了还要去复读。
郑谕一大把年龄?你们好像是同龄吧...
朴智旻我告诉你,郑谕....
幸亏老师进了教室,才及时阻断了朴智旻的输出。在加拿大时还真没看出来,朴智旻是个幼稚鬼加话痨的没正形花花公子。你撇了撇嘴,一边翻开书本一边朝讲台上望去。
....…好年轻的教授。
一头不太会在学校里出现的扎人眼球的白头发,细细的眼镜框架在扑满雄性气息的脸上,西装革履,模特身材,稍稍从讲台后面走出来一些露出的长腿比例,惹的底下小女生们窃窃私语。
金南俊以后大家会经常见到我,在行为心理学、经济法和博弈论基础这三门课上。
年轻的教授推了推眼镜,一双锐利的鹰眼看的更加清楚。
金南俊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金,叫我KIM R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