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上）

路桉小的时候并不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很调皮，有些小聪明，脑子里装着古灵精怪的想法，却一肚子坏水儿。

成天和一个院子里的孩子们混在一起，飞扬跋扈地上蹿下跳。

不是今天去拔王婶儿家老母鸡的毛，就是明儿个一起光着屁股蛋子到李家插满秧子的田里去抓鱼虾。

路桉带头踩在湿滑的田上，半个后脚跟都陷进了泥里。

他眼神儿好，总能找到那些隐藏在田和地间的洞口，然后他就拽起一根准备好的细木棍，往洞里先往下插一插。

摸摸深浅，等到水面冒起-个个小泡泡，他就把手轻轻地往里面伸进去，从里面扯出一只又一只的虾，有时运气好还能逮住一根黄鳝。

如果体格够大，还能拿到街上去卖，小弟们就开始起哄欢呼着今天有好吃好玩的了。

因为街上有个专收鱼虾的王大爷，路桉总是把抓来的东西在王大爷那称量，他人小鬼大，知道王大爷喜欢小孩子，也疼他。

所以每次得来的钱只多不少。等大爷把钱交到他手上模模他的头时，他就装模作样地甜甜一笑，眉眼弯弯，眼里好像嵌进了闪耀的星星，让人移不开眼。

王大爷那一张挤满褶子的脸泛起笑意，他嘟囔着让路逢安有空多到他那儿玩。

路逢安总是乖顺的点点头，然后飞一样地奔走。去了镇上的杂货店，依靠着他的一副好皮囊，街上大多数人都认识他，也宠着他。

不时的给他投喂些好吃好玩的，他也不拒绝，眼睛一眯，嘴唇一咧就照单全收，再一股脑得送给他的小伙伴们。

这一群小孩子一天没事就去杂货店门口打弹珠、鄱纸牌和一众小弟一同占据了坡上的一小片天地和一大棵柿子树，夏天还没来，柿子就开始结果子。

路桉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主宰这一方小世界如果问没有人能镇住他了？啊，那肯定是胡家的二哥了。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伙着其他的小孩子一起去欺负了胡家捡来的大哥，胡尚，被比他们大两岁的胡黎狠狠得揍了一顿。

那时候被揍怕了，他们这一伙人见着胡二哥就远远绕道走，根本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但是后来长大了，渐渐玩开了，以前的这些事早就抛在脑后了。更何况，胡黎在外面上过大学，有知识有文化，是很多人崇拜的对象。

而路桉只是高中毕业，现在在帮父母照看小店，虽然其他的都只有小学学历，但是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就渐渐没有人和他玩了。

胡黎不在的那几年，他经常去胡家帮衬着，照顾他的大哥和母亲。

他一回来，路桉就像避瘟神一样躲着他，远远看见他。就像小兔子一样转头就溜走了。

又一次落荒而逃后，他藏在玉米地的柴房后面，高高的玉米密布着，遮住了他的身影，他低着头，掏出裤兜里的烟，手有些颤抖，点了几次都没点起，他低低咒骂了一句:妈的，连个打火机都欺负我。

从身侧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小麦色的手，轻而易举地一划就把烟给点着了，手的主人探过头来吸了一口烟，对着路桉吐了一口气，路桉精致的眉眼氤氲在烟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