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蘩漪】(反抗地)我不愿意喝这种苦东西。
【周朴园】(向四凤,高声)倒了来。(写:本来是好意,但不许别人忤逆他,强迫蘩漪喝药。)
【四凤走到左面倒药。
【周冲】爸,妈不愿意,你何必这样强迫呢?
【周朴园】你同你妈都不知道自己的病在那儿。(向繁漪低声)你喝了,就会完全好的。(见四凤犹豫,指药)送到太太那里去。
【蘩漪】(顺忍地)好,先放在这儿。
【周朴园】(不高兴地)不。你最好现在喝了它吧。
【蘩漪】(忽然)四凤,你把它拿走。
【周朴园】(忽然严厉地)喝了药,不要任性,当着这么大的孩子。
【蘩漪】(声颤)我不想喝。
【周朴园】冲儿,你把药端到母亲面前去。
【周冲】(反抗地)爸!
【周朴园】(怒视)去!
【冲只好把药端到繁漪面前。
【周朴园】说,请母亲喝。
【周冲】(拿着药碗,手发一颤,回头,高声)爸,您不要这样。
【周朴园】(高声地)我要你说。
【周萍】(低头,至冲前,低声)听父亲的话吧,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周冲】(无法,含一着泪,向着母亲)您喝吧,为我喝一点吧,要不然,父亲的气是不会消的。
【蘩漪】(恳求地)哦,留着我晚上喝不成么?
王玉珩无奈的叹口气,蘩漪是不会喝的。周冲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她不会为儿子妥协。
他只会为一个人妥协。
周朴园不知道这个事实,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王玉珩笑了一声。
曹禺先生的这段戏,简直绝了。
先是让四凤喂药,不喝;让周冲喂药,不喝;
那,就只能用更强硬的手段了。
【周朴园】(冷峻地)繁漪,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子女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服从的榜样。
【蘩漪】(四面看一看,望望朴园又望望萍。拿起药,落下眼泪,忽而又放下)哦!不!我喝不下!
【周朴园】萍儿,劝你母亲喝下去。
【周萍】爸!我--
【周朴园】去,走到母亲面前!跪下,劝你的母亲。
【萍走至繁漪面前。
【周萍】(求恕地)哦,爸爸!
【周朴园】(高声)跪下!(萍望着繁漪和冲;繁漪泪痕满面,冲全身发一抖)叫你跪下!(萍正向下跪)
【蘩漪】(望着萍,不等萍跪下,急促地)我喝,我现在喝!(拿碗,喝了两口,气得眼泪又涌一出来,她望一望朴园的峻厉的眼和苦恼着的萍,咽下愤恨,一气喝下!)哦……(哭着,由右边饭厅跑下。
这个情节真是设置的巧妙极了,让昔日的旧情人向自己道歉,偏偏这人还是自己的丈夫。乱伦的关系使得这场戏变得更加复杂。
周朴园让周萍给蘩漪下跪;
周朴园是周萍的爹,蘩漪是周萍的后妈;
周萍是蘩漪的旧情人。
这关系,注定这场戏,内心戏必然是丰富的……
果然,让周萍下跪才好使啊。
他是她的男人,也是她的儿子。太怪了。现在,他用她儿子的身份下跪,她当然是不会接受的,毕竟,她们曾经让这个屋子,闹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