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打小就住在长城脚下的村落里。绵延的山脉上盘卧着的金色巨龙便是她每日看见的光景和期盼的未来。
从小习武的她总喜欢在长城根那边玩耍,和夕阳投射下的影子追逐嬉闹,表现得没那么孤单。
“听说了没有,新来了一个没落的异族自愿要去守长城啊。”
“那可真是稀奇,长城还有人愿意守,可怜这异族自费前程啊。”
趴在门外的花木兰偶尔听到了几句别人和自己爷爷的谈话,好奇的心理一下子涌了上来。
“嘿嘿,姐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摸了摸鼻子花木兰转生走向长城。
“哇好高啊…怎么样才能见到新来的军官大人呢?”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好的姐知道啦。“后退几步,清清嗓子花木兰无比庄重地抬起头:“新来的异族军官!!!!请你出来一下吧!!!姐想见你!!!”她能保证绝对传到了长城上,满意地拍拍手坐下准备等那人出来。
等啊等,等到日落黄昏,花木兰吐掉了嘴里叼着的野草有些气鼓鼓地站了起来叉着腰喊:“喂!!!姐可是等了你三个时辰啦!你怎么还不出来!”依旧没有回应花木兰有些无聊地撇撇嘴,“好吧,明天再来找你吧。再不回去爷爷可要担心了。”
长城之上,紫发的男人凝望着一蹦一跳走的身影,微微勾了勾嘴角。
暗夜之中,两个士兵被扼住喉咙一刀致死。连最后的呼喊都来不及发出冰冷的躯干已经伴着殷红滚烫的液体倒在了青石筑成的地上。
那年唐骑铁蹄横过万里黄沙,踏的城内尸体遍野,他亲眼看着双亲自楼台坠下最后被掩于黄土之中。仇恨埋进心底,一步一步回望,他被培养成了顶尖的杀手。总有一天他会将过去发生在他头上的灾厄,全部还给将一切赐予他的唐骑。而需要通过的最后一道防线,便是这长城。取得最高长官的信任简直轻而易举,剩下的也只是些无头苍蝇一样的废物了。
第二天公鸡照例打鸣,花木兰一反往常早早地爬起了床。感到爷爷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怀疑她笑笑解释道:“今天想多玩一会儿,嘿嘿嘿。”说罢便拿起自己的木质双剑出了门,推开矮门大步往长城方向迈去。
“这孩子…真是。”花爷爷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颤颤巍巍地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木兰啊,以后这长城,就是你必须守护的东西了。”
“高长恭!!!!姐又来找你啦!!!我们来切磋切磋!!好不好呀!!!!”花木兰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着,昨天爷爷告诉自己那个异族人叫高长恭,这样他应该更能明白找的是他吧?花木兰这么想着。
“啧…”向下望了望兰陵王有些无奈,这小女娃怎么还想和他切磋啊。也罢,下去看看便是。
悄悄地隐身走到那粉色头发的女孩子背后,现形。“是在找在下么。”
身后忽然传来冰冷的声音吓得花木兰浑身一颤,转过身去就看见比她高了好多的异族男人。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深不见底仿佛要把花木兰卷进去。晃了晃头拉回思绪,她笑了:“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异族高长恭嘛?听说你来守长城,就先和姐切磋切磋吧!”说着递给他一柄木剑。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两三个头的女孩执拗地给他剑,傲慢的请求切磋,兰陵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在下和你一个小女孩切磋?”
“怎么?瞧不起姐嘛?试试就知道了!”说罢举剑朝他跳过来。这个自称姐的女孩,还真有点意思呢。兰陵王这么想着,往右一闪轻易地躲过了攻击。花木兰出一次剑他便躲一次,甚至不对她动手。
“你怎么不动手?是真看不起姐嘛?”
他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最后花木兰生气地扔下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哼…你怎么就会躲啊!根本就没法打嘛!“
“你又没说不能躲。“
“你……哼!把剑给我!”花木兰伸手,兰陵王便把剑递过去,接过剑手撑地借力一个后空翻站起,耍了一套绚丽的双刀流后在指尖旋转着刀剑下一秒便收刀入鞘。兰陵王看着这一套动作有些恍惚,这么高超的唐骑技艺这样一个小女孩竟然就会。
“你…”
“怎么样?厉害吧!”
“我可是从小就习武的!”花木兰得意洋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兰陵王,“这一套剑法是父亲教我的,我父亲可厉害了!”
“嗯。“
“你怎么就这点反应?哎,怎么这么没趣嘛。”朝他做了个鬼脸花木兰又吐了吐舌头,“那姐就回去啦,有空来姐家玩!就在那个村庄里!进村左拐第二家!”边说边越跑越远,最后消失的时候还给兰陵王挥了挥手。
“好像…真的挺有趣的。“
黑夜中紫发的男人再次隐去了身形。
这次倒下的,却是最高将军了。
刀刃上献血沿着滑落,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在月光照耀下那双蓝色的眸子染着不同于下午的凶光。
“木兰,你告诉爷爷,这几天你去干什么了?”早晨爷爷忽然严肃的问话让花木兰有些愣,但她还是如实招来:“去找长恭啦。”“你去找他做什么!”一拍桌子,上面的碗都被震的晃了晃。“…呃?去…去找他…切磋。“她有些害怕了,爷爷没这么动过怒。“切磋!?他是幽灵!是恶魔!他甚至杀了你的父亲!”老态龙钟的躯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什么……”
“不可能…我去找他问个清楚!”花木兰夺门而出,伸手抹去马上要流出来的眼泪。
“高长恭!!!你出来!!!呼……呼……”花木兰冲到长城边大喊,今天她却意外地有点气喘吁吁。
过了一会兰陵王沉默着出现在了花木兰的面前。
“你…你干了什么…你是不是杀了父亲!”花木兰说这,炽热的目光盯着兰陵王,像要把他看穿一样。
微微错愕了一下高长恭思考了一下,那个军官竟然是这女孩子的父亲。
昨天她叉着腰告诉自己她父亲的各种事情时那种骄傲,今天已经被他亲手摧毁。
最后他默默点了点头。
花木兰惊诧地瞪大眼睛,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滑落。“是在骗我的吧?”
兰陵王摇摇头。
“姐打不过你,但父亲怎么可能打不过你,你一定在骗人对不对。”花木兰抬头看着高大男人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询问着。
“没有…”兰陵王话出口就后悔了。
“还以为你是多好的人…”花木兰转身就要走,怎料纤细的胳膊被人一把拉住。
“别回去。”
“为什么?你放开姐!”花木兰开始奋力挣扎,怎料那人的手像铁钳一样,“你弄疼姐了!!”
“跟我走。”语气不容置疑,清冷的寒气丝丝入骨。
“不要!放姐回去!”
“真麻烦。”兰陵王一把扛起花木兰,往长城里走去。“喂!什么啊!放开姐啊!”拼命锤着那人的后背,他却纹丝不动。最后耗尽力气花木兰头一耷拉沉沉睡去。
“现在那个村落应该已经不复存在了。”
醒来的时候花木兰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暗红色的毯子。她转头看到兰陵王站在床边。
“你你你干嘛,赶紧放姐回去!”
他回头有些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开口:“杀父之仇,不准备报吗。“
“当…当然!”
“你的武功不及我的万分之一,不如先跟着我,最后再亲手杀了我?”
这奇怪的想法兰陵王也不知为何会产生,更诧异那人的默认。
日复一日的练习,操练。武功步步高升,兰陵王精心保护着那个女孩子,可能是用来弥补自己的愧疚吧。
生病时的一勺热粥,摔倒前被猛地拉住的胳膊,那人对自己的好花木兰一分一分记得。等把这些好都还尽,也就是时候复仇了。
她一天一天长大了,终于到了复仇的日子。她手里紧紧攥着双剑,背后的重剑隐隐闪着红光。
一阵刀光剑影后锋利的剑刃已经抵在兰陵王的喉咙处,她知道,他根本就是让着自己。
“喂,你为什么要让着姐?”
“女人,你要杀就杀。”
“你回答姐啊。”
的确啊,在她长大的过程中自己其实已经动了情。
他却还是选择了沉默,直到看见晶莹的泪水从她脸上淌下。
“高长恭,其实姐从小就喜欢你。”
“一直一直…很喜欢你。告诉自己你杀了自己的父亲,你有多可恨,都无济于事。真是蠢到家了。”花木兰自嘲地笑笑,放下举着剑的手。收剑入鞘。
兰陵王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花木兰看到他笑了。
“女人,你一直都很蠢。”
“蠢到没看出我也动了情。”
还在长城根下,却找到了永远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