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止川行

年方二十的少年落了个风寒的病。

倒不是多大的疾病，只是天气湿冷时骨关节就散架了似的胀痛。相比之下，一众京剧猫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武崧还算侥幸。但长夜漫漫，空气湿寒，膝盖总是一阵一阵地，钻心蚀骨地疼。

于是多了个饮酒的习惯。一到天冷寒气重的几天，便找个酒馆从傍晚喝到半夜，烂醉如泥，整个身子都烧起来，烈火暂时驱赶了体内的冷，回到家倒头就睡。

深秋的这晚，又是被几个酒友架回来。星罗班的早已见怪不怪，嘱咐武崧几句注意身体就回去歇息。明月正在二楼读书，听见木门吱呀呻吟，从高处往下望。触及少年的刹那，冰冷红瞳融成滚烫鲜血。

寒风萧瑟，武崧被两人架着往前走，蘼乱间也极出众的深邃面庞被酒精染得微红，仿佛从西边烧到东边的火烧云。被拉扯凌乱的打宗制服包裹住清瘦的身躯，手里还紧紧攥着葫芦酒，搭在旁人肩上的袖口褪上去，只露一截雪白的腕子。

醉玉颓山。

明月眉头轻皱，书页停在原地许久。不知为何，他又喝醉了。武崧斜靠在木椅上，眸子迷离地半睁着，挥挥手示意那几个勾肩搭背的酒友出去。

明月从窗户往外看，直到人影散尽才下楼来看他。酒精麻醉了习武人紧绷的神经，直到明月走到他身边才堪堪察觉。眼前是暗红色翻飞的衣角，武崧强撑着坐起来，被烈酒熏哑的嗓子沉沉地唤她：“明月。”

她双眸一颤。

纵然已经不清醒到下一秒就要睡过去，那双异色的眼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明月忽地就心软了，“我扶你回去。”武崧惊得酒醒了大半，“不必，我自己能行。”说罢便要起身回房间，纤长的手指撑在桌角，连带着手臂的青筋都暴起来。

明月就静静地注视着，等他自己倒下。手边没有人扶着，武崧刚把手抽离桌面便摔了一个趔趄，左手乱抓，正抓上明月缠着雪白布条的小臂。明月把他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肩，右手顺着腰就护过去。

犹豫片刻，还是没贴上。

武崧愣愣地注视着她低了半头的侧颜，冷艳得惊世骇俗。

“走罢。”明月的声音冷的像冰，又绸子似地柔。深更半夜，空气里终于带了些缠绵的味道，月光从窗棂洒下，像条生生不息的河——他要溺死其中。

到房间不过短短几步，明月沉默片刻才道，“怎么如此嗜酒。”武崧颓靡地笑了一声，“右膝患了风寒。醉了，就能一觉睡到天亮。”

明月半晌才从他毫无逻辑的只言片语里找出缘由来，她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扶他到床上嘱咐：“以后痛了就拿热毛巾敷敷罢。”刚要转身离开，却被武崧拽住手指。明月对此事颇有发言权——堂堂武家传人，纯情的要命，连手也只敢半握着。

偏偏她又是不善言辞的人，所以平时亲近甚少。所以当武崧忽然拽住她的衣领往自己怀里扯，去寻那抹朱红的唇时，明月没有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