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公主一直活在幻想当中。”
“他不是神明大人，他亦是被困着的可怜人。”
……
“她好久没有来这里了。”
“因为她嫁到别的地方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边伯贤愣了愣，低垂着眸子却无法隐藏那深深的无力和不舍。
“她都没有来找我告别。”
“也许是赶时间。”
边伯贤无力的靠在老树身上，掌心的温度仿佛还存在，那人儿却早已远去。
他多么想去找她，哪怕他们不会有以后，能和她好好道个别也是好的，但是他深知他不能。
“堕天使，或许她是你的劫。”
劫。
是啊，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守护国土，子民的神明大人，他是一个无恶不赦以至于被贬人间森林深处的堕天使。
他被诅咒囚禁在这里，永生永世，不得重见天日。
被关的时间太久了，他已经感到麻木。
他不再愤怒，不再挣扎，不再痛苦。
再也没有试着挣脱这个无形的囚笼，把自己仅剩半边纯白的翅膀弄的鲜血淋漓。
而是安静的呆在这里，呆在黑暗中赎罪。
直到遇见凯瑟琳，看见她亮晶晶，充满虔诚和崇拜的眼神，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成为别人光和亮的感觉。
可能会上瘾吧。
上了瘾，要戒掉的话，该多难受，那就是他自己知道的了。
他的喉咙奇怪的发哽，平复了一会儿颤抖的气息，他闭上眼淡漠的说道——
“不，她不是”
……
“老树，你说，她会幸福吗？”
“会的。”
“……是啊，她会是个幸福的人类。”
……
凯瑟琳被囚于另一个陌生的囚笼。
伯爵厌恶她死人一般的神情，很快失去了兴趣，甚至无比憎恨。
他找了别的女人光明正大的偷欢，凯瑟琳也毫无在意，只觉得恶心。
她的心只剩空洞。
由于她忧郁过度，刚见好转的身子很快又染上了病痛。
伯爵没有给她找医生，而是用一群谈神说鬼的信徒来应付。
她病的很重，浑然没了力气，到了最后无法进食，无法喝水，甚至睁眼都困难。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只靠一个瘦小的白色蜡烛维持光线。
她半撑着眼皮看着围在她床边的那些人。
他们的面容都令她无比陌生，他们脸上的神情夸张又奇怪，手舞足蹈的在做着什么，嘴里还在神神叨叨的念那些令她耳朵烦的咒文。
她的嘴角渗出鲜血，他们恍若未见，继续做那些徒劳的、应付的祷告。
或许根本没有在祷告，而是在谈论这个床上可怜的公主。
在入这个王国之前，伯爵便强迫她把跟随自己的仆人、自己的小狗、自己的东西都搁置在了边界。
所以到最后，在这个地狱，没有一样属于她的。
就像她孤零零的来，又孤零零的走。
“不出意外，她会在这个冬天去世。”
……
“堕天使，去看看她吧，她快要死了。”
“……”
……
凯瑟琳再次见到了她的神明大人，在最后的几分钟里。
他的灵魂挣扎着逃脱那片森林，来到她的意识当中，为她编造了一个短暂的梦境。
梦里是一片辽阔无垠的空地，空地上长满了软软的青草，谷物，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农庄。
凯瑟琳就坐在那片地上，在阳光下冲他扭头明媚的笑着，笑着叫他——
“神明大人！”
她起身提着裙摆冲他跑过来，纯白色的裙摆在阳光下都好像会放光，亮闪闪的，迷了他的眼。
她笑得多么开心，那是从未出现在她脸上的开心。
她弯着眉眼，红着脸颊，仿佛没有看见他血迹斑斑的衬衣。
“嘿，凯瑟琳……”
他颤抖着，挤出一个笑容轻轻唤她。
“嗯，我在。”
他嗫嚅着，伸出一只手想去触碰她的脸颊，又在半空中生生顿住。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逆着光的她，多么美的不真实，好像下一秒就要化作风尘飘走。
凯瑟琳红了眼眶，把他的手轻轻握住，放在自己脸颊上，再次展露笑颜。
泪花闪耀着，无声的诉说她的思念。
“我想你，神明大人，我很想你。”
边伯贤也笑了，哭着笑了。
“我也是，很想你。”
“凯瑟琳……我们……我们”
他颤抖的说不完整，手上的温度在逐渐消逝，在逼迫他抓紧时间。
“我们，玩个游戏吧。”
“好啊。”
“那里有颗树……”
凯瑟琳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他从她身后拥住她，一只手给她指着那颗距离百米的大树。
“谁先跑到那里，谁就获胜。”
“我先跑了哦！”
凯瑟琳欢快的笑着，提起裙摆，迈开步子飞快的冲那棵树跑去。
跑的好快啊，他都没来得及最后拉住她的裙摆，就从他的手里滑走了。
他的手里慢慢出现一个弓箭，然后他握着冰冷的箭，瞄准那个奔跑着的女孩。
“彭——”
箭离弦后，快的让人看不清，准准的射中女孩，随即她脱力倒在地上，再也跑不到那棵树上了。
红色在白色的裙子上越扩越大——
染红了他的世界。
“要记得我，神明大人。”
……
蜡烛熄灭了，床上的人再也不会睁眼了。
“堕天使，你送走她了？”
他趴在地上咳血，只是那几分钟的逃脱，就让他元气大伤，奄奄一息。
他的脸低低埋着，没人看见他通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
“她一定走的很安详。”
“你该再次休眠了。”
“睡吧，会在梦里重逢的。”
……
可是老树没有骗他，他们确实在梦里重逢——
但是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亲手结束她的生命的那一刻。
他颤抖着一遍又一遍放箭，眼睁睁看着箭穿过女孩的身体，他哭到喉咙腥甜，却怎么也爬不到她身边，碰不到她。
又是一遍——
她被他拥在怀里。
他号啕大哭，拼命感受着她的体温。
“不要……不要跑……”
“凯瑟琳……”
“求你……”
“我先跑了哦！”
“不——”
他抱不住她，她再次跑向那颗大树。
这次有点不一样，奔跑的过程中，她扭过头望着他。
距离太远了，但是风还是把她的声音带到他耳畔——
他举起弓箭——
“我爱你，神明大人。”
“要记得我，神明大人。”
……
神明大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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