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我哥他啊——”

“是个面冷心善的人”

“他嘴很笨，表情也总是很严肃”

“可是他也有在乎的人，真心爱着的人。”

……

第二次见到吴世勋，是在学校后一个很偏的死胡同。

吴念本来是来取寄存在校门口的书，不料看见对面街上纠缠着的两个人。

是吴世勋和一个生面孔，他们都穿着便装，但是气氛明显不是那么和谐。

吴世勋一手搭着他的肩，半截手臂挎着一个黑色外套，另一只手在外套的掩护下贴着另一个人的后背。

他的面色依旧严肃，紧咬着后槽牙的咬肌微微发鼓。

“别想花招，刀口子可不长眼。”

少年热的汗流浃背，后背尖锐冰凉的触感更是让他如坠深渊。

“……”

“怎么啦，是认识的人吗？”

“嗯，我先走一步，谢谢你出来帮我找啦……”

没等人回应，她就挥挥手跑远。

伸出去的手只摸到一团热空气，他失落的垂下双眸，蹭了蹭衣角转身离开。

……

吴念蹲在一旁看着吴世勋打那个少年，她倒不是看热闹也不是怕惹事，只是单纯觉得他不是无缘无故施暴，没有分寸的人。

是那个害他妹妹怀孕的人渣吧。

打够了，吴世勋站起身子来喘着粗气，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下巴流下，他扭头，看见了尴尬笑着的吴念。

“……”

“hi……”

她颤颤巍巍的扶着墙起来，蹲了半天腿都发麻了，她只顾着一个劲的埋怨这个地方为什么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

“一起回去吗？不早了……”

他们丢下那个捂着肚子呻吟的男生远去，一路上肩并肩的走着。

“你怎么找到他的？”

“他来找我妹妹，被我撞见了。”

“天……真是厚脸皮。”

“……谢谢你。”

在她疑惑的眼神下，他别扭的扯了扯嘴角。

“上次的饮料，还有东西。”

“哦那个呀，没什么的，对了，如果你妹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再来医院看看，天气很热不用上了火……”

他客气的微笑道谢，短暂的沉默后，吴念弯着眉眼说道。

“我叫吴念，你呢？”

“吴世勋，我的妹妹，叫吴世悠。”

“都很好听啊，这两个名字……”

……

后来在那个暑假，吴念常去的地方不再是凉快的空调房，而是学校附近。

吴世勋家离那里很近，所以他们总能碰见，来来往往和他的妹妹也熟络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因为对他感兴趣。

吴念是个向来大方的姑娘，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不会回避自己的情感。

一开始她只是单纯的被这个话少人帅的男孩的神秘感吸引，后来慢慢的，他所流露出来的善良温柔又让她迷恋。

可是她也只是大方，并不算勇敢。

她喜欢他漂亮的眼睛，校服下瘦削但宽阔的肩膀，和常常容易被逗的脸红的模样。

她喜欢他的沉稳能干，朴实勤快，她最享受的时刻是傍晚时分坐在他们家不大的小庭院里，看着他摆弄一个小小的火炉。

她见过很多男生，有阳光自信的，幼稚开朗的，高冷严肃的，但是他们都没有吴世勋特别。

他有时严肃的好像一个长辈，有时对着吴世悠又好像有大海般没有边际的温柔。

打起架来人狠拳重，煮起饭来又是满满的烟火气。

他们的生活平凡普通又幸福。

吴世勋正在准备今天的晚饭，简单方便的炒饭。

“姐……你又看着我哥发呆啦！”

吴世悠调笑着搬了小板凳坐着吴念旁边，她看着女孩可爱的笑容点点头。

“他很好看。”

吴世悠没有接话，只是傻笑着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我哥他啊，是个面冷心善的人。”

“有时我觉得感激妈妈，庆幸她给我这样一个好哥哥。”

“有时我又怨恨她，为什么要给哥哥留下一个累赘一样的我。”

“哥哥从没有要求过我什么，我想要的他总会尽力满足，让我在无忧无虑的照顾下成长。”

“可是你看我，也还是让他失望了……”

吴念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的笑容让吴世悠晃了神。

“他从未觉得你是累赘，也从未怨过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

“因为你是他的妹妹，是他的血亲，是他一生珍视，守护的宝贝。”

“你要好好爱自己，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替哥哥分担……”

“真的是有用的吗？那些分数……周围人好像并不是很在意，但是我听不少人说读书才有出路。”

“什么样的出路？会比现在好到哪儿去呢？真的可以过上好日子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没有出过社会，不知道考上好大学会得到多少，考不上又会失去多少。”

“但是我知道要好好学习，因为有个叫梦想的东西需要这个，就先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吧，毕竟很多人说是没错的。”

她怅然的叹笑，我们都很无奈迷茫不是吗？

所以我们只能在世人认为正确的道路上行走。

然后走着走着，我们也就成了世人。

……

今天她没有来。

没有带着柚子茶来他们家。

他在街口站了很久，路灯把他原就修长的身影拉的更长。

是有事忙吗？

后来第二天第三天都不见她踪影。

压下心头的失落和不安，吴世勋告诉自己不要妄想。

日子还是普通的，照常的过着。

日出日落，一切依旧

总不能奢求每天都有满天闪耀的星星。

第四天吴念来了，顶着哭肿的眼睛。

她扑进吴世勋怀里，难受的抽噎——

“我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为什么偏偏是他……”

“带给我全部人生的痛苦的人，怎么会是我最亲近的人。”

……

“我从来不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女孩。”

“我爸爸有两个家庭，奇迹般的维持到现在。”

“他和我妈妈是合法夫妻，但是他们很不和谐，爸爸厌倦了妈妈的强势。”

“所以他找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据说还有个儿子。”

“我六岁开始被带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兴趣班，钢琴课，文化课，绘画课，口才课。”

“因为妈妈说爸爸在外面生的那个男孩很优秀，会弹钢琴，会画画会唱歌。”

“她说是因为我不优秀爸爸才又生了别的小孩。”

“所以我得拼命学习，拼命变得更好，比那个素未谋面的私生子更好。”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私生子其实就在我身边，陪伴了我整个童年。”

“是我最信任的好朋友。”

“是我这十几年阴影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