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契子
某市平城县郊区，正在上演着一场全村出动的葬礼。
本就人丁不怎么兴旺的张家，今天倒是罕见的热闹。周围村子但凡挂一点亲戚关系的都会过来转一圈，还有关系好的、不好的街坊邻居，都过来帮忙。
老远就可以瞧见的红色砖瓦房里，人头攒动。
进门就是院子，院子里错落的放着五颜六色的花圈；中间是一个大蒲团，蒲团前面是盆，盆里还有燃烧的灰烬；
再往前是台阶，台阶右边是一个纸做的楼房，纸楼房两边立着一男一女，红口白脸，俗称童男童女。
上去台阶是客厅，客厅挨着墙放着长桌，桌上是骨灰盒，两边燃烧着白色蜡烛，火苗忽忽闪闪；
桌子前方，小张柠板板正正的跪着，泪眼婆娑。
不时还会有人过来拜祭，黄色的纸铜钱随处可见。
据传刘书记说，张家也没什么人了，张萍原先又是村委会妇女主任，于是，村委会决定，由村委会出钱把张老爷子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
刘书记组织人，办席面，打棺材，选墓地，一切貌似井然有序。
一天前
小张柠在医院的走廊里整整呆坐了一夜，眼睛一直盯着曾经爷爷的病房。值班护士过来叫了几次，她视若无睹；护士姐姐几次想带她去她们的休息室休息，可是都不知道怎么劝，直到第二天早上，小张柠晕倒在长椅上，被一个路过的医生看到，抱进诊室，打了镇定剂，才安然睡下。
等到下午陈然妈妈去接小张柠回家时，小张柠才醒来。
陈然妈妈芳名蔡琴，大家都叫她蔡婶，和张萍情同姐妹，当年张萍当上村妇女主任头功非蔡琴莫属，此时张家出了这档子事，蔡琴自荐担起了照顾张柠的重任。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仅仅一天的时间，整个村子已经传遍了。
“你听说了吗？张萍家垮了。”
“诶，我也听说了，说是张萍犯了事，张家老爷子得心脏病死了。”
“啊？这昨天我还和张家老爷子唠嗑来着，这一个晚上就、就没了？”
“我还听说啊，是被张萍气死的。”
蔡琴带着小张柠刚走到村口，就看见村里几个碎嘴的婆子的在大槐树下讨论着什么，隐约可听。
“诶，我说你们整天不知道瞎叨叨什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家看着自家男人吧！指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就跑到别人家去。”
“你怎么说话呢，我说说怎么了，我说你家事了吗？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蔡琴正打算上前理论，小张柠却拉着她就走，她看小张柠一直往前拽她，也就没多说什么了，回头瞪了她们一眼，就跟着小张柠往张家走去。
蔡琴和小张柠刚走到胡同口，就碰见了刘书记。蔡琴一把把张柠拉到跟前，警惕的看着刘书记。
“蔡婶，你这拉着小柠上哪儿去啊？”刘书记一脸堆笑道。
“我们去哪儿现在还得跟刘书记汇报呗？”蔡琴白了一眼刘书记。
“蔡婶，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关心一下小柠吗？听说张老爷子去世了，这张萍呢，也被警察带走了，所以就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 哼，我说刘书记啊，我们刘大书记，你看啊，张萍呢，曾经也是我们村妇女主任，为我们也做了不少贡献，那你都这样说了张萍家这事你们村委会不打算表示一下？”
蔡琴扭头看着刘书记的嘴脸，反问。
“这我们村委会也不是万能的啊，别人家办个葬礼还要管的话，那村委会成啥了？”
刘书记不依了，白天的时候听自家婆娘说张老爷子没了，还不太相信，就顺道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好碰见蔡琴带着张柠往回走，多问了一句，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别人家？张萍在村委会劳心劳力，吃住都在村委会了，还别人家，你良心被狗吃了？”
蔡琴一听这话火蹭蹭的往上冒。
“这… 那也不能怪我啊，又不是我让她住村委会的。”
刘书记一脸委屈。
“刘棍子，你是人吗你说这话？那要不要让我在村子里张扬张扬昨天晚上你和李成说的话，啊？走，小柠，我们回家。”
说着话蔡琴就要拉着小张柠走。刘书记急忙追上去拦住。
“别，别，别，别走，蔡婶，你看你，我这不也没说不愿意吗？这还没说两句呢，就走了，”
刘书记没想到蔡琴还有这一手，但是他不知道蔡琴到底听到了多少，如此盘算。
“那你说，这事办，还是不办？”
“办，必须得办啊，你说是吧！”一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刘书记赶忙接下来这活。
“好说，记得先去找人，把张老爷子的骨灰从县医院带回来，回见了刘书记。”
蔡琴这才拉着小张柠回了家。
话说昨天下午蔡琴听说张萍被抓，张爷爷出事，立马赶往张家，可还是晚了一步。
晚一步也有晚一步的好处，只见刘书记拦着李成，李成还牵着儿子李乾，两人争辩不休。
“李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刘书记挡着去路。
“刘书记，嘿嘿，你这说的哪儿的话，我这不是出去有点事吗？出去一趟”李成讨好道。
“有事出去还要带上小乾啊？啊？你这是…… 要畏罪潜逃吧！”刘书记凑到李成跟前耳语。
李成显然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刘书记，你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是不是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跟你多说，我还得赶车呢，我先走了。”说完李成拉上李乾绕过刘书记快步走去。
刘书记见李成要走，威胁道“李成，别怪我多嘴，你自己看着办吧。”
而蔡琴在拐角处隐去身形，听的一清二楚。
李成是村委会会计，在村委会帮助张萍较多，跟张萍的关系格外好，张萍也时不时的照顾他。
蔡琴见李成走了，从拐角里走出来，“呦，刘书记，转悠呢？”
“啊，对 ”刘书记猛然听见声音惊慌失措，立刻变了脸色。
“你见我家陈然那臭小子了吗？大早上就跑出去了，你看这都几点了还不回来。”蔡琴看出了刘书记的不自然。
“没见，没见，就这样啊，我先回去了，回见啊！”刘书记摆着手落荒而走，很快没了身影。
而刚才看见刘书记在张萍家附近转悠，蔡琴又联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打定主意才炸刘书记，显然刘书记上当了。
可是蔡琴也不知道这事与张萍被抓到底有没有关系，也就没有细想。
……
再转回葬礼，刘书记一路张罗，中途张萍由警察带着回来拜祭，从头到尾没有看小张柠一眼，而张柠像是眼泪已经流干，不哭也不闹，只是呆呆的任由刘书记和蔡琴带着做那些习俗和流程。
张萍拜托蔡琴好好照顾小张柠，等到出狱后再接回。
最后葬礼顺利完成，蔡琴也带着小张柠把吃穿用度全拿回了自己家。
……
一周后法庭宣判结果，张萍贪污挪用大额公款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14年8个月，缓行7年。
法庭宣判当天蔡琴带着小张柠也去了，但是小张柠还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看着张萍被带走。
此时小张柠8岁，成了无家可归之人。村里的小朋友说她妈妈是罪人，小张柠就以为自己是罪人的女儿，嗯，还好。
后来蔡姨又告诉她她妈妈是好人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小张柠就又认为自己是好人的女儿，嗯，也还可以。
不管她是罪人，还是好人，总归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亲人。
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了8年。
8年后蔡家门口突然来了一辆车，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老爷爷称小张柠被定了娃娃亲，来接她走。
小张柠心灰意冷，满心难过又被带到连城。
从此小张柠就变成了薛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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