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晴明打开阴界裂缝,大闹京都并劫持着八百比丘尼败走后,一切恍如尘埃落定。
京都仿佛一夜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恍若那过去的黑暗一夜尽是幻梦般,丝毫没有半点过去的黑暗氛围。
人们仿佛都忘记了曾经那一夜被妖怪占据了整个京都的恐惧,而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遗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阴阳寮中,源博雅看着满身都写满了疲惫的安倍晴明,英挺的眉峰蹙的紧紧的,虽然知道是必行之事,可是看到眼前那个曾经轻易令他败北,强大却又有着至善之心的大阴阳师如今脸色苍白,一头冷汗的躺在房中的模样,心中泛起的只有难以言说的担忧。
不得不说,短短的一年时间,他对于眼前这个阴阳师,对于自己的认知,都远远超乎了自己曾经对自己的定义,正如大天狗所说的,他变了太多,然而即使如此,他并不认为自己如同大天狗所说变得弱小,相反的,现在的他,反倒觉得自己能够因为这一点改变而变得更强。
为了他在意的妹妹……以及——
目光深深注视着明显气色衰败的大阴阳师,源博雅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际……
以及——他心中在意的人。
正午时分,恶鬼的鬼气最终因为午后正阳而彻底湮灭了踪迹,整个庭院被明晃晃的日光所照耀,却没有昔日的热闹。
式神们似乎都因为晴明的元气大伤而忧心不已,甚至连莹草向来生机勃勃的蒲公英也有些垂头的趋势,朝夕相处的人被眼睁睁的劫持带走的感觉并不好受,而他们接下来要承受的,可能是更多的危险。
所幸的是,这样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就在源博雅默默的盯着庭院里的樱树发呆时,他身后半掩着的纸门被轻轻推开,清脆的门轴滑动的声音让他微微一惊,转头去看,却见银发的阴阳师已经披着外袍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了。
今天的晴明没有束发,直顺的银色长发没了高帽与发带的束缚却依旧不显得凌乱,只是宛如瀑布一样垂落在肩背上,虽然脸色苍白,却出奇的并不难看。
轻轻啧了一声,源博雅将一旁早就温着的热茶侧首递过去,尽管看都没看晴明一眼,却不知道为何就是知道身旁的人笑了。
“多谢。”
有些冰凉的手接过了他递过去的杯盏,源博雅终于侧过头,言语间颇为嫌弃,可语气里深藏的担忧却逃不过晴明的耳朵。
“让全京都的人忘却一夜记忆的咒术虽然好用,可耗损的是你自己的灵力,代价全让你一个人扛了,要是没死就别逞强了。”
微微一笑,安倍晴明摇摇头,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庭院门,神色间有些苦恼,但是更多的却是揶揄。
“放心吧,博雅君,暂时是死不了的,不过……贵客马上就要上门,我这副样子,总是有失体统的。”
微微愣了愣,源博雅有些茫然的皱皱眉,心说哪里来的贵客这时候上门,却在忽然被妖气之风糊了一脸之后,后知后觉的明白所谓贵客到底是谁。
从庭院外吹来的妖风有两股,都是一等一的强大,能够大正午的跑到阴阳师门口释放妖气且如此张扬别具一格的妖怪,除去那两位大江山的鬼王鬼将,压根没有别的人可能办到。
尤其,这其中一个家伙更是早有先例,这种肆无忌惮的方式除了那个向来直来直去的罗生门之鬼茨木童子之外,压根没有别人。
强闯阴阳师的阴阳寮,茨木童子不是第一次干了,此番更是闯的名正言顺半点都不带心理负担。
对此,安倍晴明仅仅只是一笑了之,罗生门之鬼的威名他虽然知晓,大江山鬼王的威能他虽然也早已经感受过,可是这个非常时期,能够与这些实力非凡的大妖们联手,当然要比自己孤家寡人的好的多。
果不其然的,在妖气之风在庭院肆虐了好一阵终于散去之后,安倍晴明毫无意外的看到了缓缓从阴阳寮门口走进来的两个熟悉的身影。
两只大妖依旧是老样子,一个神采奕奕,一个老神在在,虽然半日前也曾相助晴明等人出手杀掉了四只冰凰,此时此刻却仿佛没有半点损耗一般,哪怕身在烈日下,也丝毫不惧。
不知道为什么,安倍晴明就忽然想到了初见两妖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酒吞童子尚且因为红叶之事对自己恨之入骨,茨木童子也因为挚友的颓废而忧心不已,而现在的两人似乎恢复到了从前的关系,再没有从前那种诡异的不睦感。
“哟,晴明,看到你还活蹦乱跳的,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我和挚友一路行来,见人类对于昨夜情形似乎都忘了个干净,料想是你所为,故而前来看看。”
大江山的二当家是个直肠子的自来熟,与人相处时向来以武力为尊,安倍晴明知道这个大妖仅仅只是因为他帮助过他和酒吞童子才会前来相助。
至于酒吞童子……
目光看向茨木童子身后闲散的红发鬼王,安倍晴明最终无奈地摇摇头,并没有多言。
一行人并没有多寒暄什么,就近在庭院中的石几附近坐了,这种形式的对峙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有些沉默,直到茨木童子率先打破这沉默后,这才让安倍晴明猛然正色了起来。
“关于黑晴明的事情,这些时候,吾也查出了些许端倪,只是有些事情,着实是吾等鬼族中人不便插手。”
一边说着,白发大妖从怀中拿出了一纸卷轴,那卷轴有些残破,看上去似乎是什么古籍,而茨木的话,也让在场的两人一妖颇有些惊讶。
伸手将那卷轴接过展开,晴明看着那卷轴上的内容神情越发的肃然,沉吟良久后,将那卷轴又递给了身边的源博雅。
看到晴明的脸色,源博雅就知道卷轴上的东西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可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因卷轴上的内容而狠狠皱起了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