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一隅,牧韵白仍站在大树底下,看着高高的宫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迟扬没在院子里找着主子,一路寻了过来。
“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呢?让属下好找。”不过是拿个东西的空档,他再回头主子就不见了。
迟扬见牧韵白只是望着宫墙不说话,也看了过去,奇怪地道:“这琉璃瓦怎么都碎了?”
牧韵白笑道:“有只猫儿路过。”
“猫?”得是多胖一只猫才能把琉璃瓦给踩碎了?迟扬表示很怀疑。
牧韵白不欲多说,转身往殿内走去:“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办好了。”迟扬正色道,“此次秋狩,殿下定能到场。”
秋风一过,枝头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
主仆二人走到屋内,迟扬为牧韵白斟了杯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殿下,真的没关系吗?”
上次他们不过是投石问路,就被那个人抓住好一番整治。此次若是再出手,那人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牧韵白放下茶盏,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单论薄情寡性,这天底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胜过“他”的。
只要事情做到“他”心坎上了,那么谁做的、怎么做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再说了,他不过是搭了个戏台子。
要不要唱,想不想唱,乃至于唱成什么样,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不还是得看这听戏的人想听哪一出吗?
......
听完飞沉的话,李郎栾手下稍一用力,剪断了一截枝桠:“他倒是乖觉。难得他做了件聪明事,本王便帮上一帮。”
飞沉有些犹豫:“那顾小公子……”
“他可是主角,少了他,这戏就唱不起来了。”
“可……”
“放心,父皇舍不得动他。”只要顾珩辰一日在前线,李扶林就一日不敢动顾珩曜。
“属下……”
李郎栾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飞沉,你今日的话有些多了。”
飞沉张了张口,还是硬着头皮提醒道:“王爷,那是成王殿下的盆栽。”
李郎栾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盆栽,已经被他剪得光秃秃的了。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将手里的剪刀放到了一边,“那什么,秋天掉叶子挺正常的。”
秋天掉叶子不掉树杈啊王爷!而且这一看就是有人拿剪刀剪掉了好吗?成王爷又不是真傻,怎么可能会信啊!
好在李郎栾没真的打算用如此蹩脚的说辞去忽悠李戚和,而是让人连夜跑了一趟林老那,找了盆差不多的摆上。
“王爷,成王殿下真的看不出来吗?”
“他能看得出来什么?你还真当他是个内行啊?”
不是他看不起李戚和,而是李戚和对这些东西压根就没有兴趣。要不是陆阮阮喜欢,他可能连树和草都区分不开。
飞沉还是有些担心,成王殿下每天没事都在捯饬这棵盆栽,如今换了一棵,真的没有问题吗?
最最重要的是,因为李郎栾怕把盆栽挪死了,便没让人挪盆。所以那个盆栽是直接从林老那拿回来摆上的,原来的那盆则是直接丢了。
树看不出来,盆总看得出来了吧。
李郎栾摆了摆手,表示没有问题。
第二日,李戚和照常来看他的宝贝盆栽。这棵盆栽在他和陆阮阮的精心照料下长势极好,比从林老那拿回来的时候要大了些。
夫妻二人还打算等孩子出生后,将这棵盆栽放到孩子的苑子里。
“二哥,这盆栽的盆……”李戚和注意到今天的盆栽有些许不同。
李郎栾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长得大了些,我便着人去找林老重新换了个盆。”
李戚和看了看盆栽,又看了看李郎栾,在飞沉还没想好一会儿两个人要是打起来了,他该帮谁之前开了口。
“麻烦二哥了。”
飞沉:!!!
李郎栾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芴板,催促道:“你什么时候真觉得麻烦我了?快点,要上朝了。”
李戚和嘿嘿笑了两声,跟在李郎栾身后走了出去。
朝堂上,皇帝宣布了要举办秋狩的消息。规矩仍参照往年的模样,四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家眷前往。
下了朝,远离了大臣们,兄弟俩总算能自在说话了。
“父皇居然会让那个皇子去。”李戚和回想着刚才李扶林在朝堂上说的那一番话,斟酌着道:“二哥,你说父皇是不是打算和北狄和谈啊?”
李郎栾不以为然:“历来战败者才会和谈,此番是我玄国大胜,就算要谈也用不着还一个皇子回去。”
李戚和长长地“哦”了一声:“那父皇是什么意思?真就普天同庆呗?”
李郎栾停下了脚步,看着一脸疑惑地也跟着他停了下来的李戚和,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先生教的东西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李戚和:????
李郎栾看他仍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气得一甩袖子走了。他看皇后也不是蠢人,怎么就能生出李戚和这么蠢的儿子来?
李戚和还追在他后头喊着:“二哥,你怎么又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我?二哥,二哥!你等等我啊!”
快到昭和殿了,李戚和还在李郎栾耳边跟个苍蝇似的“嗡嗡嗡”个没完,迫得他不得不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他两手重重地搭在李戚和肩膀上,一脸严肃地道:“接下来的话,你记清楚了。”
“二……二哥。”李戚和很少见他二哥有这么严肃的表情,一时间吓得他话都说不顺溜了。
“你记住了,秋狩那天,死死地跟着阿曜。他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听清楚了没?”
“可是……”
“没有可是。”
“万一……”
“没有万一。”
李戚和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话说了出来:“那阿曜上茅厕我也要跟着吗?”
李郎栾:……
飞沉:……
李戚和眼看着他哥的脸比刚才更黑了,立刻从善如流地道:“我知道了,我会跟着阿曜的,死死跟着。”
李郎栾脸色稍霁,放开了他,“记住了。”
李戚和愣愣地点头,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不对啊二哥,我为什么要跟着阿曜啊?”
“跟你说了你也想不明白。”李郎栾转身朝昭和殿走去,“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就行了。二哥总不会害你。”
“那我当然知道了,”李戚和笑嘻嘻地道,“我这不是好奇嘛。”
李郎栾轻描淡写地瞟了他一眼,李戚和立刻举起双手,作妥协状:“好了好了,好奇害死猫是吧,我知道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李郎栾知道他心里肯定又在犯嘀咕,但是这件事,实在不适合让更多的人知道。无奈之下,李郎栾只能又强调了一遍之前说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三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两人走进昭和殿,陆阮阮在教梁琦彤绣小孩儿的肚兜,宫人们在一旁伺候着,一切如常。
除了——
“阿曜?”
顾珩曜看到两个人回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残渣,含糊不清地道:“哟,回来了。”
李戚和嫌弃地道:“你能不能把东西咽了再说话,噎不死你。”
顾珩曜喝了口茶,把口中的糕点咽了下去,“王爷多虑了,被点心噎死什么的,我还没这么点儿背。”
李郎栾适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戚和,先去换衣服。”
他们刚下朝回来,身上还穿着朝服,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倒不如先去换了衣服再来说话。
【一盏茶后】
“说吧,你这次来又想干什么?”李戚和单刀直入。
顾珩曜一挑眉:“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是吧?”
“你不是吗?”
“我是你个……”不行,有辱斯文的话现在还不能说。
顾珩曜的余光扫过不远处坐着的两位王妃,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这一卡壳儿,再吵下去总觉得落了下风,索性话题一转,说起了今日过来的原由,“快到秋狩了,到时候免不得要用到弓箭。箭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这弓……我想麻烦你们帮我跑一趟侯府。”
这宫里的弓再好,也没有自己用惯了的来得称心如意。况且,顾珩曜的弓未必就没有宫里的好。
正巧李戚和明日要出宫一趟,到时候跑一趟定北侯府,帮他拿来就是了。
顾珩曜说:“那就麻烦你了。”
“顺路的事。”李戚和摆了摆手,又道:“倒是上次我去侯府看到的那张弓,能借我使使不?”
顾珩曜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但左不过是他们从北漠带来摆在库房里备用的罢了。
“你既想用,拿去便是。”
翌日,李戚和带着东西回来了。
顾珩曜摸着自己一年没见的弓,欢喜得不得了,当即表示要去宫里的演武场试试,顺便舒展一下筋骨。
李郎栾赶紧把人拉住了,这黑灯瞎火的试个什么玩意儿,别靶子没射到,倒把自己戳些窟窿。
三日后——
一年一度的秋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