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不夜天当晚,魏无羡以为温情和温宁姐弟已经被挫骨拓灰,看到各大世家慷慨激昂的讨伐阵势,更是亲眼目睹了江厌离死在自己面前,终于狂性大发,合并了阴虎符,放任它大开杀戒。被这枚虎符操纵的死者杀死的人,又变成了新的凶尸,由此制造出源源不绝的杀戮傀儡,才造就了一个血涂地狱。
或是心如死灰,魏无羡往日闪烁着光芒的瞳孔,今时只有空洞罢了。强行撑着自己不倒,却也是强弩之末。一个人看了看尸横遍野的似屠宰场一般的废城,跌跌撞撞的走开了。
“魏婴?魏婴!”蓝忘机被杀红眼的魏无羡误伤,全身上下白色的衣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血水侵染,也就只有那条宝贵的抹额还算干净。
蓝忘机自始至终眼神没有离开过那人。即使自己现在倒在地上。看着那人离开凌乱的步伐,硬生生借助避尘撑着自己站起来,跟上去。灵力将要枯竭,纵使如此,也强迫自己不能倒下,魏婴还需要自己。
“魏无羡!我今日便杀了你!”一名少年被父亲护在怀中而没有被魏无羡杀掉,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眼前,眼泪花了一脸。疯了心一般举起剑冲向魏无羡。
“魏婴!”蓝忘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跑到魏无羡身后抱住他,左臂硬生生受了那一剑。“滚开!”
那少年慌了神,那把带有血迹的剑霎时掉在地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含光君。
蓝忘机也顾不得再去关心谁,顺势将魏无羡拥入怀中,御剑离去。蓝忘机看着怀中魏无羡眼神空洞,似是没有意识一般的样子,眉头紧锁。
御剑飞行一段时间,蓝忘机已经支撑不住了。他本想带着魏无羡离开,越远越好,只有他们两个人。什么玄门之争,什么天下安危与他有何关系,他只要魏婴,只要魏婴一个就够了。
蓝忘机实属无奈,自己撑不到再远的地方了。看见一座荒山有一个山洞,便稳了稳怀中的人,御剑向那出驶入。
灵力耗尽,自己也力不从心。但还是撑着自己,稳稳的把魏无羡放在洞里的一块石头上,把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缓慢的输给他。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魏无羡的手,生怕眼前这人会在自己一不注意就消失。
“魏婴,我是蓝湛。”
“滚。”
“魏婴,我们回云深不知处好不好?”
“滚。”
“魏婴,我陪你一起去云梦摘莲蓬,打山鸡好不好?”
“滚。”
“魏婴,我给你买了天子笑。”
“滚”
“魏婴,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滚。”
“魏婴,你喜欢兔子,我养了许多在云深不知处,我们去看看好吗?”
“滚。”
“魏婴,我心悦你。”
“滚。”
……
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了两日。蓝忘机依旧身着那一身血迹斑斑的衣袍。依旧不停地为魏无羡输送着灵力。依旧不停地对魏婴说着话,尽管他回复自己的只有一个“滚”字。
“忘机你这是在做什么!”蓝启仁和蓝曦臣,以及往日对蓝忘机赏识有加的三十三位长老一同出现在山洞。
“叔父,兄长,各位前辈。”蓝忘机只是起身向各位行一礼。像是早就料定会被找到。依旧回过身子,继续为魏无羡输送着灵力。而魏无羡只是呆呆地盯着前方。脸上蹭破了几处,还在向外渗透着血。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年模样。谁也不能由他联想到战场上陈情一曲,操纵万千凶尸的夷陵老祖。
“忘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说!”蓝启仁愤恨的语气,也没能让蓝忘机有何作为。
“叔父,我知。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静静地,还是那样注释着魏无羡,目光似水,没有往日的冷淡,只有想把对方融入身体的温柔。
“好啊!反了!”一名蓝家长老欲上前去,却被蓝曦臣拉住。
“忘机对不住各位了,今日忘机必须要带魏婴离开。”轻柔地将魏无羡靠在石头上。自己转过身来,避尘赫然亮在手下。
“好你个蓝忘机!竟然不顾同门长辈包庇一个邪魔外道!”
一语带动全场。
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把三十三位长老尽数打伤。蓝曦臣看着这样的弟弟不忍出手,而蓝启仁被气晕了过去。
“忘机,我不拦你。”蓝曦臣闭上双眼“你且去吧。”
蓝忘机转身抱起魏无羡,“兄长,待我把魏婴安置好,我会回去领罚。”
乱葬岗的环境,越来越恶劣,蓝忘机不由得紧了紧怀中的人。那人已经闭上了双眼。
“师姐…”眼角流下一行泪。
“魏婴对不起,我终究没有护好你。你等我,等我回云深领罚,我便来找你好吗?等着我,魏婴。”拇指轻柔地拭去那人的泪痕。
……
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你可知错!”蓝启仁看着跪在眼前的蓝忘机,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蓝忘机领罚!但无错!”
“蓝忘机!给我打!”三十三位长老,一人打出一戒鞭。
“敢问叔父,孰正孰邪孰黑孰白!”蓝忘机仅仅穿着一层中衣,背后早已血肉模糊。
三十三道戒鞭,一并罚完。背后早就是伤痕一片。纵使痛楚卓然,蓝忘机依旧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发出一声。嘴唇被自己咬破,鲜血顺着嘴角留下。眼神却依旧坚定,始终不后悔自己护魏婴一场。
戒鞭罚完,蓝忘机踉跄了一下,强行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对着蓝启仁和蓝曦臣行了一礼。随后走到姑苏蓝氏规训石前,笔直跪了下去,尽管带给他的,是伤口扯动钻心的疼。
“魏婴,你还好吗?”蓝忘机看着规训石,眼前闪烁着那少年的模样。
“天子笑,分你一坛,你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好。”
“蓝湛,你看我给你带的兔子你喜不喜欢?”
“喜欢。”
“蓝忘机,你存心和我过不去吗?”
“我只是,想护着你。”
“滚。”
“魏婴,我心悦你。我想带你回云深不知处,藏起来保护你。”
“忘机,魏公子已经铸成大错,你何苦错上加错!”蓝曦臣走过来。看着自家弟弟如此痴心,也无从劝说。
“我无法断言魏婴所作所为对错如何,我愿意与他一起承担所有后果。”
……
“夷陵老祖死了,大快人心!”魏无羡身死魂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魏婴!”本还在塌上养伤的蓝忘机听闻,即刻召出避尘,向乱葬岗的方向驶去。丝毫不理会自己背后的伤口二次崩开。
“魏婴!魏婴!”蓝忘机疯了神一样在乱葬岗找寻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幻想着下一秒那人就能从某处跳出来,笑嘻嘻的对着他说“蓝湛,我是吓你的!”可终究,幻想落空。
蓝忘机依旧不死心,召出忘机琴,在乱葬岗各个角落疯狂的问灵,哪怕回应他的只有一缕残魂也好。
“婴在否”
“可归否”
……
最后也只是琴弦断裂,血液不断从手指流淌下来,雪白的衣袍,落上了血的渲染。倒是映衬得此人眼中的那份无助更加让人心疼。
在山洞里,蓝忘机发现的高烧的温苑。
失了神一般,抱着温苑回到云深不知处,跪在蓝曦臣面前,恳求他收留温苑。
再者,就是一个人,漫长的思念。还有,疯狂精尽的问灵。
那是日夜晚,蓝忘机喝一坛天子笑,酒精充斥着神经。蓝忘机砸开了禁室的大门,在从岐山温氏搜来的一箱物品中,找到了那个烙铁,毫不犹疑在自己身上也留下了那个印记。
抱有一丝私心,他记得魏婴说过,他为罗青羊挡了烙铁的伤,她肯定会记自己一辈子。那我为了你也添一伤,你可不可以记住我?
每当清明节到来的时候,蓝忘机总是独自一人前往乱葬岗,那天到来的时候,乱葬岗总会传出凄美的琴声。
“婴在否,可归否。”
蓝忘机总是固执的以为,魏婴只是生自己的气,不愿意回答自己。或者是自己的琴语还不够,魏婴回答自己的话解答不出来。于是疯狂的修炼,疯狂的问灵。
只是,为了那一人。
十三年。
直到再听见那曲忘羡。还有那一句“蓝湛,我心悦你。”
此生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