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去

三天，像过了三年。

肖正国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

岳绮罗几乎怀疑他要在梦里死去的时候，他才醒过来。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还是他，只是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他叫张显宗。

他躺在床上，瘦的面孔凹陷，皮肤白的发青。岳绮罗在床边看着他。

他很想摸摸她的脸颊，却发现自己已经连抬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翘起嘴角笑笑。

他叫陈山。

他看到子弹射穿自己的胸膛，自己并不知道开枪的人是谁，隐约听见那些人撤离时说着“肖正国”“军统”之类的字眼，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原来是做了替死鬼！苦笑着看她奔过来，想起来才答应要娶那个小姑娘做媳妇的。

看来，这辈子是没机会啦。

下次，下次我一定娶你。

忽然一哆嗦，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他叫肖正国。

他结婚了，新娘是绮罗…不对，不是，不是那个小姑娘…这个姑娘叫余小晚，重庆人，她是个医生。

他躺在死人堆里，身上的军装已经被血染透——他的右臂已经被炸没了。

并不觉得痛苦，他知道自己失血过多死亡的来临不过早晚的事，他静静的等待着解脱。

硝烟四起中抬头看了看天，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他又很不想死了。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忘了一个叫岳绮罗的小妖女，这辈子，他还没找到她…

岳绮罗思考着肖正国复述的“梦”，那些有关张显宗的记忆，陈山的记忆都没错；只是最后的那一段…

肖正国这具身体终究只有张显宗的一魂一魄，如果自己没有强行让他记起来……他是不是就作为肖正国，按部就班的娶余小晚，最后的结局是战死沙场呢？

那现在他想起来了，及时抽身，离开重庆，他是不是就能陪自己久一些？

……1943年年初，重庆军统处三处侦防科科长肖正国在一次任务中左手受伤。

伤及筋脉，性命无忧，只是以后不能再拿枪。

肖正国递交了辞呈，上级念他十八岁就加入国民党曾参加数次战役至今战功赫赫；随安排他退居二线，调往四川担任文职。

众人感慨，肖科长本也算得上年少有为；未及而立就已经是科长，自然是前途无量。

只可惜造化弄人，本来军统处还传言他即将迎娶余处长的千金，他这一受伤，余处长自然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了……

有人替肖正国感叹时运不济时，他和岳绮罗正坐在开往四川的火车上。

“虽然四川并未沦陷，但肯定比不得重庆，生活上难免要差些。”

“你知道的，我怎样都好，你好好活着别死就好。”岳绮罗拍拍他的肩像是安慰似的。

肖正国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她细白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戒指只是枚白银制的素圈，肖正国有心买一只火油钻戒指；岳绮罗皱着眉拒了他。

“庸俗！我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她这样说，肖正国只好买了一对素圈的婚戒，岳绮罗欢喜的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