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宗连着消失了一个星期才现身,这让岳绮罗很不高兴。
但表面上又不好表现出什么来,若是开口埋冤,倒显得自己对他多在意似的;以后他岂不是要跟自己摆架子?
另外,她暗暗地埋藏着一个大秘密——本来是迫不及待的要告诉他的,可张显宗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便怀着点报复的小心思,决定暂且闭嘴。
于是岳绮罗若无其事的和张显宗坐在一家火锅店的隔间里,又辣又烫的涮羊肉吃出了她一头薄汗。
暂且把自己那一肚子小秘密忘掉,她一心一意的对付碗里沾了酱料的羊肉;而张显宗也不闲着,他热火朝天的涮肉,并接二连三的把烫熟的羊肉往岳绮罗碗里夹。
岳绮罗刚想让他自己吃,不要只顾着给自己夹菜。她吃得速度跟不上张显宗夹的速度,面前的碗几乎快堆成一座小山。然而还没等她咽下嘴里的食物,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发言。
一个女人从竹帘隔开的包厢外探进了头,随后有些惊讶的唤了声:“张显宗?呀,真是巧,你也在这吃饭呢?”
张显宗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位对自己颇有好感的学妹,白聘婷。他放下手里的长筷子,回答道:“是,真是巧,在这遇到你了。”
白聘婷笑了笑,走进了隔间,同时眼睛瞟了瞟岳绮罗,心里猜测着这个看上去不大的小姑娘和张显宗的关系。“这家火锅店新开的,还挺有名气的,我和同事来吃饭。”
张显宗还是保持着商务洽谈时那样标准的微笑,他并不打算和白聘婷再做什么寒暄。
白聘婷见张显宗并没有介绍那个小姑娘的意思,就认为这一定不是他的什么女朋友。
这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他这样事业有成,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男人;就算真的恋爱,应该也要找一位成熟的对象。
白聘婷并不认为拒人千里之外的张显宗有耐心去哄这样一个小女孩。因为认为岳绮罗大概不会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她放下心来,一边退出去一边向张显宗摆了摆手:“那我先走啦!这儿的火锅味道不错,这样,改天我给你打电话,请你吃饭,还在这儿。”
张显宗一边保持着他那个招牌式的得体微笑——其实他脸都要笑僵了,得不得体也懒得管了;一边偷偷看向岳绮罗。心里有点担心她会不会误会什么。其实她要真的是误会了什么,倒也是件好事,起码证明她心里有自己。
岳绮罗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去够桌子上的冰镇汽水,看样子像是被辣到了。
张显宗看她不是个生气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把易拉罐递过去;同时又因为岳绮罗的“不生气”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并不知道,刚才白聘婷出现的两分钟里,岳绮罗心里的火是怎样燃得比这火锅还烫的。
岳绮罗咕咚咕咚的灌了一瓶汽水,自己觉得自己这牛饮的姿态很不好看。但顾不上好看难看了。
她需要冰冰凉的汽水来压一压她的火,不然她就要被张显宗和那个女人气死了!
她想不到张显宗能耐的很,居然还会勾搭女人了。
白聘婷那一身贴身的衣裙,把她的身体勾勒的前凸后翘;凭心而论,她身材不错,该苗条的地方都够纤细,该丰满的地方也不含糊。
然而岳绮罗看在眼里,心里却恶狠狠的浮现出来四个字,“勾栏做派”。
看完了白聘婷,她简直怒火冲天,气也气饱了。
于是饭也不打算接着吃了。
她对张显宗说:“太热了,吃不下了,我们走吧。”
张显宗点点头,本来的计划是吃过了饭两人去看一场电影。
“好,那现在去电影院?现在时间还早,你想不想吃点什么零食?冰淇淋?”
岳绮罗歪歪头,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不要。电影不看了,这火锅吃的身上一股涮羊肉味儿——这有什么可吃的!”同时想象了一下刚才那个女人和张显宗面对面吃火锅的场景,张显宗给她夹菜……
及时打断了这场没头没尾的想象,不能想,想想她就又气了个半死。
张显宗皱了皱眉,有些后悔带她来这家人气旺盛的火锅店——人气是真的旺盛,他在去学校接岳绮罗之前就来拿了号,即使这样两人到达后还等了小半个钟头才上桌。
“那…我送你回家?”
岳绮罗笑了:“不,还早。我明天没有课,不用早睡,还不想回家。”顿了顿她又说:“你带我去你家吧,电影院太吵…在你家看部电影,怎么样?”
张显宗一想,这正好是个好机会,他可以把白琉璃给的那张符配着熏香点燃,他正好在为难那张符咒该如何使用——公共场合肯定是不行的,可他和岳绮罗现在……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两人虽然看起来是在时不时的约会,可毕竟不是什么恋爱关系。
于是张显宗自认为心怀鬼胎的带小姑娘回了家,全然不知副驾上的岳绮罗也有自己的一套主意。
真正进了张显宗的家门,岳绮罗却愣了。这间两层楼的小别墅,起码第一眼能看到的客厅里,摆放的家具都是从前他们用过的款式。连茶几和沙发放置的位置,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你这些家具……”
张显宗笑了笑:“怎么样?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复古风?你喜欢吗?”
岳绮罗垂下眼睛不看他,在心里回答道“喜欢”。
没听到她的回应,不过张显宗并不在意,他蹲下来想给岳绮罗换上拖鞋。
岳绮罗扫了一眼那双拖鞋,心里因为家具装潢而浮上的那些温情登时烟消云散;她又气得气血倒流。这双粉红色的绒毛拖鞋,明显不像一个单身男人穿的。
她一脚踢开那双拖鞋,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污染了她的眼睛似的。
张显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揪住了衬衫领子提起来,半拖半拉的扯进客厅。
然后岳绮罗一把把他摔在了沙发上。
张显宗不懂她突然暴怒的原因,同时心里还挂念着那张白琉璃给的符。
他站起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岳绮罗:“绮罗,你怎么了?”
一个小时后,张显宗坐在沙发上向后靠着,直着眼睛喘气。
她坐在他身边,张显宗慢慢的转动眼珠望向她;她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神态几乎堪称冷酷无情。
张显宗心里很难受。
这不对,不该这样。
而且他想不明白,本来他已经订好了第五排的两张电影票;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难道是一场梦?
沉默须臾,他哑着嗓子开口:“为什么?”
岳绮罗看他一眼,答非所问的说道:“今晚那个女人哪里好?和当年那个被你骂的唐曼晴有什么区别?那双拖鞋是她的?”
张显宗刚想问唐曼晴是谁,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他彻底愣在了原地。
1941年,上海滩。
米高梅舞厅有一个叫唐曼晴的舞女,她的保镖曾经两锤打得陈山只剩瘫在地上喘气的份。
然后第二天她扭着腰登了陈山的门,一边骂他“小赤佬”一边给了他十块钱。
岳绮罗见过她。
“绮罗,你,想起来了?”
岳绮罗盯着他,心里颇想骂他一句蠢货,可终究又没有。
“上海的陈山是你,重庆的肖正国是你,天津的张显宗还是你。我们……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