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方小姐倒在了自己面前，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改变什么。
睡梦中的叶先生猛然惊醒，泪水混杂着冷汗早已浸透了枕巾。那声“婉儿”还卡在喉咙里，未曾出口，便已被压抑成了一声低沉的抽噎，仿佛连空气都为这无声的悲痛凝滞了几分。
他缓缓摸索着坐起身，伤口随之传来一阵阵刺痛，仿佛在提醒他伤势仍未痊愈。胸膛的子弹虽已被取出，但残留的热度似乎还深深烙在血肉之中，挥之不去。梦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在眼前不断闪回，模糊却令人窒息。
他撑着墙壁，步伐迟缓地移向窗前。玻璃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隐约映出他朦胧的轮廓。这间屋子，他已经整整待了半个月。
这些日子，她总是在黎明时分悄然推门而入。她的动作极轻，仿佛不愿惊扰晨光的宁静。她俯下身，为他换药、擦拭身体，每一次触碰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随着她靠近，发间那缕淡淡的青香味便会不经意地钻入他的鼻腔，像是某种隐秘的讯息，又似一场无声的倾诉。然而，两人始终未曾开口，沉默如同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彼此隔在咫尺之外，却又让他们在无声中靠得更近。
她会在替他掖被角时，将动作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一场梦。而当他因疼痛皱起眉头时，她总是低声安慰，那声音温柔得像一缕拂过心间的风。自从他们相遇后，她就没这么温柔地对待过自己，叶先生觉得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唯有她如同浮木般，让他拼命想要抓住，以求一丝喘息和安稳。
院子里隐约传来些许轻微的响动，他不由得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声音轻巧而熟悉，是她在厨房忙碌准备早饭的细微动静。每一下锅碗瓢盆的轻碰，都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柔和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悄然渗入他的心间。
如果没有战争，他们早已结婚，每天的日子原本就该这样的。
他心中忽地涌起一阵冲动，想要暂时抛开自己的信仰，将婉儿紧紧拥入怀中。然而，也只是想想罢了，他无法做到，身不由己的无奈如冰冷的枷锁，将他的身心牢牢禁锢，他真的不能。
叶先生一直以来都是紧绷的。他做着自己，扮演着别人。一毫不能有差错，不能让人觉察他的真身。他的情感被隐匿，情绪被刻意压制，是无可无不可的人，有点狠戾，狠戾着一门心思做汉奸。白日晚上他都警醒着，不能暴露自己。
只要稍有暴露，无论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都会陷入无尽的危险之中。
她是自己深爱的人，更是一点都不能让她陷入困境。这些日子里，她一点点的试探，她应该是察觉了什么，叶先生没承认，更是含糊其辞的过去，心里想着她厌弃也罢，憎恨也罢，决不能让婉儿与自己走的太近。
只要自己伤好了，便立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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