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陆蕊从不知道,醒来后,她最先迎来的,是一捧扑面而来的……土。
“啊啊啊啊啊!”即使落蕊再好的定力,被人兜头盖了一脸的土,便也会生气,她直接坐了起来,却猛然感到全身痛的厉害,尤其是左胳膊,仿佛已经断掉又被接上了一般,动一下都极度的困难,她不由得看向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全身灰白的男子,看的出他穿的本是雪白的儒衫,不过已经脏的不能入眼了,男子也十分吃惊,看着陆蕊,半响,只问出来一句:“你是人是鬼?”
陆蕊险些被气笑,只是凝视男子的双眼“你认为我是,我就是了。”
那男子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忙作了一个赔罪的礼:“姑娘莫怪,适才冒犯了姑娘,探查姑娘已无呼吸,这才想安葬姑娘。梁某不过一介书生,差点酿成大错,请姑娘见谅。”
这男子这番动作下来,倒不像个鲁莽之人,再看那男子满手的泥可见也是忙了很久。听那些大汉的说法,她如今容貌极丑,这男子与她对话却无一丝嫌弃之意,倒也有些意思。
只是如今陆蕊伤的着实是重了些,稍一费心思就头痛不已。只能强撑着说:“公子也是一片好心,我只是伤的有些重。”话还未说完,头又传来一阵剧痛,陆蕊只感到眼前再次一黑,再也没了意识。
混沌中,陆蕊仿佛忆起,如果没记错,她临昏迷前紧紧抓住的,是一片黑色衣角,而那男子是一身白衣,即使沾染了泥土,也不会是黑色,而那黑色衣是粗糙的麻布,那男子一身细布儒衫……
想到这里,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再次睁开眼,陆蕊也不由得无力感慨自己生命力的顽强,这三次晕倒三次苏醒,她这抗击打能力,估计活下去还是很容易的吧。
再次苏醒,又换了个地方,荒凉的,小木屋。
强撑着站起身,陆蕊可没空管身体有多虚弱,情况不明,她可不能躺着等死,轻轻扶额,头上明显是被包扎好了,左手的痛感还在,但可以活动,陆蕊不由得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简陋的木屋,唯一的东西只有她刚躺过的土炕和一个缺了腿,用石头垫起来的桌子,桌子上居然垫了张崭新的白纸。
“姑娘,在下梁旭,进京赶考路上偶遇歹人,幸得姑娘相助,只是那歹人被姑娘绊住身形时不慎跌倒,头撞山石而死,姑娘又一时闭了气息,梁某多有得罪,如今梁某考期将近,只得为姑娘买下此处,药已为姑娘备好,若来日再见,梁某定报今日之恩。”落款写着梁旭,字迹洒脱,颇有一番风骨。
陆蕊只默默折好这张白纸,重新放在桌上。右手撑住桌面,嘴角却微微泛起了一丝笑意。
“栀……”刺耳的摩擦声想起,少女活力的声音传来:“诶,你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你这伤的这么重,刚醒就站起来,铁打的人也不成。那梁公子临走前嘱托我照顾好你的,你可不能让我说话不算话。”
少女面容消瘦,但眼睛却明亮的很,说话间,便把陆蕊扶回了炕上,陆蕊本就是强撑 早已站立不稳,便借力躺下,看少女把刚才端进来的粗碗拿过来。
看的出来,那些粗粮已被尽力磨碎,煮的十分粘稠,倒也适合大病初愈的人食用。
陆蕊也不推辞,默默地接过粥,慢慢的吃了,在这时,那少女也不闲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你这人也很是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好的这么快,诶呀。你怎么长的这么丑,比我们村的土妞都丑,虽说我阿娘说不能说别人丑,但丑成你这样的也是罕见的了。”
丑,这是陆蕊自醒来就一直听到的一个词,她也不由得问“我能看看自己的样子吗?”
那姑娘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咯咯咯笑个不停:“你看,你连自己长成什么样都不知道,你这人真有趣。”
但她还是走出门去,不一会用一粗碗端来了一碗水“喏,咱平时都是用打来的水,你大病初愈,凑合着用吧。”
陆蕊定定看了那少女一会,接过碗,接着微弱的反光,也可看出碗中那女孩脸肿的很厉害,非但如此面上居然还生了疮,很是渗人,莫说是丑了,便是吓人倒也说的过去了。
陆蕊眼眸微抬,不动声色的放下粗碗,对少女道了谢,那少女看上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嘱托陆蕊吃药,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那药放在一木盒子中,那木盒做工极糙,触手却毫无木刺,顺着木的纹路微微划过,陆蕊再次凝神看去,凝白的药丸置于木盒之中,药丸揉搓的也极不平整,但却也散发着淡淡药香。
这一切,越来越有趣了。
陆蕊缓缓勾起唇角,即使只是一瞬,即使已面目全非,陆蕊也能知道,她的容貌,从未改变,她不是天生貌丑,而是,因脸部浮肿,变的面目可憎。
而这药香,她前世也曾闻到过类似的药香。
这一切,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