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香

我把胶头滴管放回原位，接着换了个新的滴管吸取几滴调好的样品滴到试纸上，放到脸边扇闻。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画面——

　　树木倒着生长在鱼缸里，根上爬满寄生了许多黑色贝类。

　　枯萎的树皮跌落泥土，加上些许粉碎木屑的质感。

　　透着一股阴湿和无望，仿佛孤独已将人浸透。

　　是死神试炼的森林。

　　像地下室被雨水浸泡后的潮湿霉味，整个气氛像是——挣扎、嘶吼、发泄后的孤独冷淡。

　　“换一个。”

　　我被身后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试纸被抽走。

　　“我说，换一个。”他微微压低嗓音，伸手捏紧我的后颈，像拎着小猫一样，逼得我不敢喘气。

　　“是天宫青苔地。”我硬着头皮解释，“我们第一次见面，难道不是……”

　　“你再好好想想。”

　　我呼吸骤停了一下，脑子“嗡”的一下炸开，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忘了？是在合欢树下。”他微笑着，但那笑容却让我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是……合欢树，对，我想起来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可是慌忙之中还是打翻了调香克数盘上的烧杯，香水样品撒了一桌，浸湿了剩下的试卡，一片狼藉。

　　“错了，冥之，”他逼近，金瞳仿佛掺了血色，“确实是在青苔阶上。”

　　“你不会真的忘了吧？”

　　他的语气有点不满，我只感觉脊椎爬满了蚂蚁，啃食着我的神经。

　　这一世的重生点是参加死神试炼的前一天，我按照以往的经验无痛通关，还专门绕开了会遇见他的那条路。

　　结果还是遇见了。

　　天老说魔界派了使者来讲和，让我跟着队伍去开开眼界，我只是蹲在不远处的屋檐上看热闹，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瞬间，我知道这辈子都逃不过了——他向天宫要我，作为合作条件。

　　我被包裹在蜜糖般的借口中，身不由己地被丢了出去，为了所谓的大义与和平。

　　我如同被禁锢的笼中鸟，永远活在虚假的天空之下；又如上紧发条的木偶，只会为了黄铜齿轮跳舞。

　　青苔阶上，我和朽木一样被光遗忘，颤颤巍巍地握上他递来的手。

　　“对不起……我再给你重做一个。”我嘴唇干涩，舌头仿佛粘在上颚上，有点语无伦次地呢喃。

　　“紧张什么？”他笑着拍拍我的脸，扭头对刚赶来的店员说道，“劳驾拿一份新的工具来。”

　　新调的味道含蓄得闻起来有种神秘莫测感，像是他刚洗完澡走近，微妙的提亚蕾花香气迎面袭来，还夹杂着黑檀红木和焚香味——让人明知是欲望的陷阱却不顾上前。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对方朝店员招手，“包起来。”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把试纸在我跟前晃晃，然后去结账。

　　双腿控制不住地发抖，为了不被看出异样，我撑着桌子喘气，思绪就像被烈日晒蔫的叶子，皱巴巴的，怎么都展不开。

　　空气闷得像在蒸笼里的水汽，沉甸甸地压着胸口，在胸腔里发酵膨胀，像一团潮湿的棉絮堵在喉间，既咽不下也吐不出，倍感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