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青铜基座还残留着炎阳剑的灼痕,焦糊味混着虫尸的腥气钻进鼻腔,陈佳怡埋在林波怀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发颤。刚才虫群爬过脚背的冰凉触感、王道虫化时扭曲的肢体、还有那道几乎刺穿后心的骨刃……每一幕都像冰锥扎在脑子里,让她止不住地发抖。
“没事了,都过去了。”林波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指腹蹭过她后颈的碎发,带着火焰熄灭后的微温。他左胸的绷带渗着暗红的血痕,却还是把她护得很紧,另一只手覆在她领口,“你摸摸,太阳石不烫了。”
陈佳怡哆哆嗦嗦地抬手,指尖碰到锁骨处的石头,果然只剩温凉的触感,像块被体温焐热的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石头烫得最厉害的时候,正是王道的骨刃离她最近的瞬间——原来林波说的“它能知道你是不是安全”,是这个意思。他们之间的秘密,连这块石头都替他守着。
“林波你个没良心的!”沈影的大嗓门突然炸开,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他拖着凌风走过来,海蓝色的校服上沾着几块深褐的污渍,像是虫血,“我们在下面被虫子啃得快剩骨头了,你倒好,上来就英雄救美,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
凌风站在他身边,冰蓝色的袖口破了个洞,露出的手腕上有几道细密的划痕,像是被虫爪刮到的。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往沈影胳膊上的伤口倒了点透明液体,溅起的水珠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冰晶——和刚才黑风周身旋绕的冰雾,简直是同一种冷冽。
陈佳怡这才从林波怀里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她看着沈影指尖残留的淡蓝色光晕,那抹光和暗影甩出的能量束边缘的蓝光几乎一模一样;再看凌风倒药水时,指尖掠过瓶身的瞬间,似乎有层薄冰一闪而逝,像极了黑风操控的漩涡。
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连呼吸都跟着滞涩。
“哭什么,虫子都被烧成灰了。”沈影伸手想替她擦眼泪,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大概是想起自己手上还沾着脏东西,最后只是挠了挠头,“回去给你买草莓味的真知棒,赔罪。”
林波替她擦掉泪痕,指尖带着点糙意,动作是只有他们俩才懂的温柔:“能走路吗?这里血腥味重,待久了怕引来别的东西。”
陈佳怡点点头,刚站直身子,腿就软得差点摔倒。刚才逃跑时崴了脚踝,当时只顾着害怕没察觉,现在放松下来,钻心的疼顺着骨头往上爬。林波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干脆半蹲下来:“我背你。”
“不用……”她脸一红,下意识想拒绝,这里离教学楼不远,万一被同学看见……可话没说完,就被他不容分说地揽住膝弯,稳稳地背了起来。旧夹克的布料磨着她的脸颊,能闻到淡淡的硝烟味和消毒水味,混着他身上独有的体温,奇异地让人安心。
沈影在旁边啧啧两声:“瞧瞧这待遇,我上次被虫咬了求你背我,你说我胖得像头猪。”
“你确实比佳怡重三十斤。”凌风面无表情地补刀,迈开步子往天文台外走。
林波背着陈佳怡跟在后面,脚步很稳。陈佳怡把脸贴在他后颈,能感觉到他呼吸时胸腔的起伏。她偷偷抬眼,看见沈影走在最前面,时不时抬手拨开挡路的树枝,指尖划过的地方,总有几片叶子以不自然的角度避开——像极了暗影撕开虫群时,那道灵活得不可思议的红影。
而凌风走在另一侧,月光落在他冰蓝色的发梢上,折射出冷冽的光。刚才黑风卷起能量漩涡时,墨蓝色的光芒里也藏着这样的冷意,只是那时的冷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此刻却只是淡淡的疏离。
还有林波。
陈佳怡看着他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是半年前他说去山里探险时被树枝划的,可刚才那个五十米高的赤色巨人,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道火焰凝成的印记,随着动作流转着光。原来他每次“探险”,都是去做这样危险的事吗?
“赤炎形态……”她小声呢喃,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只有他们俩才懂的试探。
林波的脚步顿了顿:“嗯?”
“没、没什么。”陈佳怡赶紧把脸埋得更深,心跳得像擂鼓。怎么可能呢?沈影是会抢她零食、在数学课上睡觉的捣蛋鬼;凌风是连说话都惜字如金、解物理题比谁都快的学神;林波是会在晚自习后偷偷送她回宿舍、把最后一颗糖塞给她的秘密恋人。
他们怎么会是那些能化作巨人、掀起风暴与火焰的存在?
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又在一遍遍地印证着什么。沈影甩出水幕时的弧度,和暗影甩出能量束的轨迹重合;凌风凝结冰刃的手势,和黑风操控漩涡的起手式如出一辙;林波握剑的姿态——虽然他此刻空着手,可陈佳怡就是觉得,他举起炎阳剑时的眼神,和平时在操场看她跑步时的眼神,在深处藏着同一种坚定。
下山的路很陡,林波走得很小心,偶尔低头问一句“颠到了吗”。沈影和凌风在前面开路,偶尔传来几句拌嘴,大多是沈影在抱怨,凌风冷冷地回怼,却会默契地替他们扫清头顶的枯枝——他们是兄弟,一直都是。
陈佳怡攥着胸前的太阳石,石头温凉如玉,安分得很。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被三个最熟悉的人护在中间,远离了虫群和骨刃。可心里的疑云却像山雾一样弥漫开来,越来越浓。
走到山脚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教学楼的轮廓在晨光里渐渐清晰,昨晚的狼藉被晨光温柔地覆盖,仿佛那场傀儡潮和虫群大战只是一场噩梦。
“到这儿就行。”陈佳怡轻轻拍了拍林波的肩膀,“我自己能走。”再往前,就可能遇到早起的同学了。
林波把她放下来,扶着她站稳,又蹲下身看了看她的脚踝,已经肿起个小馒头。他皱了皱眉,从背包里翻出瓶喷雾,往她脚踝上喷了点冰凉的液体——和凌风刚才用的瓶子很像。“这是凌风配的消肿药,凉飕飕的,忍着点。”
冰凉的触感缓解了疼痛,陈佳怡小声说:“谢谢。”
沈影突然“啊”了一声,指着教学楼的方向:“老班来了!快撤!”他拽着凌风就往操场后面的围墙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陈佳怡喊,“下午自习课见!给你带糖!”
凌风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回头看了眼陈佳怡,冰蓝色的目光在她肿起的脚踝上顿了顿,才跟着翻墙跑了。
林波也拍了拍她的胳膊,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了下,是他们之间隐晦的告别:“我去处理下伤口,你回宿舍休息,有事就摸太阳石,我能感觉到。”
陈佳怡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向医务室的背影,左胸的绷带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那抹冰凉的药意似乎还带着凌风袖口的寒气;耳边仿佛还响着沈影咋咋呼呼的声音,像极了暗影在虫群中撕开缺口时的锐喝;而后背残留的温度,与赤炎形态燃烧的光热,在记忆里奇异地重叠。
太阳石安安静静地贴在皮肤上,提醒着她此刻的安全,也提醒着她那个藏在日常之下的、属于林波的秘密。
陈佳怡望着空无一人的操场,突然觉得,那些藏在熟悉面孔后的秘密,或许比昨晚的虫群更让人心头发紧。而她能做的,似乎只有攥紧这块石头,等着下午的自习课,等着向她的秘密恋人,还有他们共同的兄弟,问出那些盘旋在心头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