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邻之战后,文鸢台几乎成了废墟。
血流成河,鲜血染红了日落的晚霞,尸横遍野。
一将功成万骨枯。
余和挑了挑眉,问道:“这次作战的将军呢?”
一旁正在指挥的文祥停了下来,欠身道:“回北王殿下,这是一次突发战役,没有将军。”
余和有些惊讶:“哦?”
“不过看这次出行的车子来看,应该是礼部尚书祁万大人。”
“文将军,找到了!”
余和一甩缰绳,策马冲了过去。
一把长矛插在那人的腿上,鲜血早已凝固成黑红色,脸上血迹斑斑,头发也染上了鲜血。
“殿下,他还有呼吸,必须赶回京城救治,可是没有车......”
没等士兵说完,余和把那人腿上的长矛一拔,弯下腰,把那人抱上马,转身吩咐文祥:“快点收拾干净,回京城。”然后飞奔而去。
将那人送到太医院,余和又去了皇宫。
“父皇。”
“怎么样了。”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揉了揉眉心。
“死亡两千余人,受伤五千余人。父皇,夷人这下可是来势汹汹啊。”
“嗯......文将军呢?”
“尚在京城外。”
“那你回来是为何?”
“送个士兵。”
“士兵?礼部尚书呢?”
“不知。”
“知道了,回去吧。”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余和刚要走,皇上突然叫住他:“阿和。”
余和愣了愣,转身回道:“父皇。”
“这阵子辛苦你了。”
“多谢父皇体谅。”余和听到这毫无感情的寒暄,有些牙疼。
“十八有一场宫宴,你也来吧。”
“......是。”余和垂了垂眼帘。
宫宴,不过是莺歌燕舞罢了,着实没什么乐趣可言。
但既然皇上开了口,他还有不去的道理吗?
余和“啧”了一声,退了出去。
几天后,宫宴。
一群舞女在殿上舞动,甩着宽大的水袖。
余和喝了一口酒,感到无趣,便起身对皇上说道:“父皇,儿臣有些疲惫,可否现行回府?”
皇上笑着说:“知道你无聊了,下面这个节目必让你打起精神。”
余和只好退回座位上。
身后的太监捏着嗓子喊道:“乐师上场!”
余和嗤笑一声,无非是浓妆艳抹的女子弹弹琴罢了。
可是进来的是一名男子。
没有妖艳妩媚,没有楚楚动人,有的只是一个身着白衣亭亭玉立的男子,手里抱着一把琵琶。
他慢慢地走到大厅中央的凳子边,再坐下,摁了摁弦,一首《平沙落雁》从他修长的指间倾泻而出。
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低垂着,一头墨发披在脑后,没有束起。一阵风带起来他的几缕头发,拂过俊俏的侧脸。
这一袭白衣,与厅堂里的花红酒绿格格不入。
余和只是盯着那人的脸看,及翻飞的手指。
——又是一曲《凤求凰》
曲毕,那人站起来,朝余和走来。然后抱着琵琶欠了欠身:“微臣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在此写过殿下,来日必报。”接着弯了弯腰,转身而去。
余和甚至还能闻到他走路时带起夹杂着梧桐树的味道。
剩下的节目,他都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生漂亮的一个人。
明明长着一张祸害人间的脸,却极有风骨,干净,利索,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宫宴结束后,余和回到府里,他问了问随从的王公公:“王伯,今天弹琵琶的是谁?”
“哦,那是礼部尚书祁万大人,今月初一刚提拔,谁知初十他就遇上了牧邻之战,官路坎坷啊。”
“他几岁?”
“二十二。”
“这么年轻?”余和有些意外。
“他十六岁就考中状元,十七岁进的翰林院,然后就是这么一步步跌打滚爬上来的。”
“哦?”
“要我说,他是一点也不愿意耍那些阴招,也从来不肯巴结人。一个正人君子,疾恶如仇,在官场上不知会被磨砺成什么样。”
确实,在这种鱼目混珠的官场上,只有君子不断被贬,小人不断提拔的情况,除非你有一张好嘴。
再其次就是君子被小人同化,或被算计的可能。
“其实您说年轻,您不也很年轻吗,您只比他大两岁罢了。”
余和笑了笑,又问:“礼部尚书当乐师?”
王伯听到这,有些无奈:“祁大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琵琶,笛子,洞箫也丝毫不在话下,所以皇上下令非他不可。”
余和了然。
王伯嘱咐道:“殿下,已经子时了,您早点休息吧,牧邻之战和夷人的事暂且放一放,明天还有早朝。”
余和点点头,径自去了房间,沐浴之后便和衣躺下。
第二天早朝。
余和站在大殿上,低垂着眼帘,时不时用余光瞟一下龙椅上焦头烂额的皇上。
太始祖余辛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到了宣晋帝余林这就乱成了一锅粥。
夷人这么来,明摆着是和大凉王朝杠上了。
要是江山沦陷,祖宗十八代非把皇上生吞活剥了不可。
再说也不只是皇上心烦,余和作为西凉大将军,这事儿他也得管。而太子余轻的介入,让他更觉得厌恶。
想到这,余和皱了皱眉,扭头去看站得东倒西歪的余轻。
啧,果然是不成器。
余轻几乎是事事对着余和干,生怕将来登上皇位之后自己会觊觎那个宝座。
可是他都是铁定的太子了,自己又被任命为西凉大将军,再怎么折腾,也没法折腾到皇位上面去。
但余轻就是虎视眈眈的,搞得现在朝中分了两党。
“太子党”和“北王党”。
余和叹了口气,自己不想被卷进漩涡里,偏偏事与愿违,硬是被人拖下了水。
真是太糟心了。
余和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对面的祁万。
他笑了笑,这就是鹤立鸡群吧。
余林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了:“安静!”
方才吵吵嚷嚷的大殿瞬间寂静无声。
“祁爱卿,你来说。”
“是,皇上。”祁万欠身,说道,“牧邻之战中,夷人的兵器非同小可。依臣看,他们这次应该有了南洋人的帮助。”
皇上皱了皱眉。
祁万继续说道:“像类似于翁这一类的武器,夷人是不可能拥有的。”
所谓翁,是一种杀伤力极高的射击武器,在八种武器中无疑是最强悍的。
而这八种武器,从武力值大小来排列的话,应该是翁,玺,渑,缨,俶,莨,刎,弈。
字面上可能很难理解,但挖深来说,解释清楚也不是什么难事。
翁,用于远程射击,一次可以射30支箭,其冲击力可以贯穿人的头至脚,一场战场上,如果有100台翁,必赢无疑。
玺,是类似于玉玺的一块小小的铁块。铁块不是普通的铁块,扔在室内,即使是烈火焚烧,也会感觉置身冰窖,两个时辰就能把人冻死。自然,这种武器也就成为了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秘密武器。
渑,是由一片一片锋利无比的薄铁皮联合而成,连成一长串绳子,随便往身上一打,保准皮开肉绽。
缨,是一种长枪,与红缨枪类似,但是刀片被制成了牡丹一般翻飞的薄片,插进体内在一搅,肉泥一滩。但是因为太重,所以被排在了渑之后。
俶,一种小刀片,常常被藏在袖中,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发射,速度极快,足以洞穿人的颈喉。因为是耍阴的方法之一,所以并没有得到大臣们的认可,但射杀敌人还是不错的。
莨,莺池河边的一种水草的茎捆绑制成,前端削尖,发射出去转瞬把人刺成刺猬,由于体积过大,不方便军队携带,所以被排到了倒数第3位。
刎,一种剑刃极长极薄的剑,抹向人脖子的时候,会有一种自刎的错觉。
而弈,是一种大型武器,在人博弈的时候最容易取胜,但只用于单挑,不适合战场,自然在最后一位。
且不说夷人有南洋人帮助,光是夷人有翁这样的字眼冒出来就够令人闻风丧胆了。
大殿上一片寂静,只余了祁万那平淡冷静的说话声。
“臣认为,夷人此次来袭,绝不是夺取地盘这么简单,而是想让我们内部混乱,从而夺取整个大梁。”
祁万这一番话听得人瑟瑟发抖,没有人再出声。
过了小半会儿,皇上才脸色极差地起身,道:“祁爱卿说的很有道理,你们都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我要听到答案!退朝!”
大殿里一百多号人齐刷刷地跪下:“恭送皇上!”
等皇上走之后,众人才慢吞吞地起身,一个一个地离开了。
余和走到后院,却发现了余轻在和祁万交谈。
余轻极为轻蔑,甚至不把祁万放在眼里。
余和正要上前,却发现祁万脸色有些阴沉,甚至,还有些……害怕?
余和便远远地站着,并没有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