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和登时有些纳闷,不是说了正直吗?不是说君子吗?不是说从不巴结人吗?怎么就跟余轻混到一块去了?
余和嗤笑了一声,只是站在梨花树下,背对着讲话的两人。
余轻讲完后,大笑了一阵,离开了。
余和清清楚楚地听见祁万叹了一口气。
祁万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梨花树下的余和。
这时还是初春,天气还有些凉,余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里面是浅青色的内衫,就像梨花树上刚开的嫩芽。
阳光打在他俊美而轮廓分明脸上,似真似假,看不真切。
祁万愣住了。
余和听见后面没了动静,回过身,看见了祁万,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就是那梨花树边的惊鸿一瞥,回眸一笑,成了世间永恒。
祁万呆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失礼,才急忙又不失风雅地走上前,欠身道:“不知北王殿下前来,臣失礼了。”
“已经下朝了,不必多礼。”
祁万笑笑,直起了身子。
一抬眼,就对上了余和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
祁万脸微微一红,又恢复了常态。
“我府上新酿几壶梅酒,不知祁大人可否赏脸到我府上喝几杯?”余和笑意盈盈地问。
“臣荣幸至极。但府里还有公文需要处理,得早点回去批阅了”祁万委婉地拒绝了。
余和见祁万拒绝了,也不再挽留,便说:“罢了罢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还有公文没批,下次再喝也无妨。”
祁万笑了笑,没有说话。
余和挑起一边眉毛,道:“一起走吧。”然后转过身,退了一步,和祁万并肩。
祁万愣了愣,便迈开腿,向前走去。
两人到了皇宫门前,上了各自的车,才算是道别。
祁万回到府里,坐回桌案前,看着满桌的公文,甚是头疼。
他随手抽过一张宣纸,提起毛笔,无聊地写写画画,不一会便出了神。
余轻那满是轻蔑又带有威胁的声音仍回荡在耳边:“哈哈,父母双亡啊,还有一个妹妹是吧?”
当时祁万硬是不肯说话。
余轻又继续说道:“嘶,你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妹妹也是不是亭亭玉立,闭月羞花啊?”
祁万猛地抬起头。
余轻可是出了名的沾花惹草,青楼里的姑娘他没有一个是放过的,有时真的无聊了也会去找一些貌美如花的男子,臭名昭著。
祁万听了这话,自然知道余轻的意图,只能硬着头皮说:“不知殿下需要做什么?”
余轻笑了出来:“哈哈,很简单,你只要加入我党,为我效力,金匹玉帛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了。”
祁万皱了皱眉,道:“殿下知道我这个人,不愿意加入任何……”
“但是如果你不加入的话呢,你的妹妹,就由我来照顾吧。”余轻打断了他,不怀好意地说。
祁万恨恨地咬了咬牙,对余轻说:“殿下,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用不着想着给你妹妹写信说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已经找到她了。”余和双手抱胸说。
祁万这下是真的没辙了,转过身,说:“那殿下容我回去考虑考虑。”
余轻大笑一阵,有接着说:“行,你考虑考虑,虽然我已经知道结果了,哈哈哈哈。”
祁万目送着余轻离开,轻轻地叹了口气。
想到这里,祁万才不满地放下手中的笔,却发现纸上已经跃然出一个人的脸庞。
祁万皱着眉,心道:这是谁啊?如此眼熟。再细细一想,嗬!这不就是北王殿下么?
祁万脸一红,急急忙忙把纸收起来,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收起来后,他又不得不为自己的后路考虑了。
论不加入,妹妹的生命会受到威胁。但加入了,自己一生的清白算是灰飞烟灭了。
祁万头痛欲裂,无论选什么两边都吃力不讨好。
他愣是想了一个上午,午饭在一旁早已凉透。
旁边的侍从见他就这么拿着笔闷坐了一上午,也甚是心急:“大人,您……您先把午饭吃了吧,这样伤身体。”
祁万抬起头,微笑着说:“无妨,先拿下去热热吧,我待会吃。”
侍从点点头,走过去端起食盘就要走。
“青儿,真是辛苦你了。”
那位被唤做青儿的姑娘顿了顿脚步,又回道:“大人客气了。”
青儿边走边想:祁大人真是好有风雅,对待下人都彬彬有礼。
然而彬彬有礼的祁大人已经不得不做出他的选择了。
不加入的话,可能会害更多的人,而不仅仅是自己的妹妹。
被说没有尊严就罢了,被说抱大腿就罢了,用一人之尊换世间太平又何妨?
祁万起身,便去了余轻的府上。
余轻躺在榻上,左拥右抱,见祁万来了,才挥退众人,笑眯眯地问:“怎么,祁大人想好了?”
“是。”祁万点点头。
余轻翻了个身,正面朝着天花板,道:“祁大人自有一派风骨,怕是不肯答应吧。”
“我加入。”祁万垂着眼帘说。
“哦?与世无争,一身干干净净的祁大人也愿意来趟这趟浑水啦?”
“太子殿下,您若是不愿意,也可以不用我。”祁万一字一句地说。
“哎呀,我怎么会不愿意呢?”余轻阴阳怪气地说,“我真是求之不得呢。最近没什么事,你就闲着吧。”
“……是,那,臣告辞。”祁万弯了弯腰,拂袖离开。
余轻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笑道:“啧,是个好苗子。”
祁万回到府里,把自己关在府里一天一夜,第二天的早朝也没去。
朝中少了当事人,乱成了一锅粥,皇上焦头烂额,让余和去看看祁万。
不来上朝也就算了,还不通报?这唱的是哪门子戏?
余和来到尚书府,进了大门,见七八个侍从都围在卧室门前,甚是吵闹。
余和皱了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侍从们见了余和,纷纷跪下请安。
“来一个给我说说是什么情况?”余和不耐烦地摆摆手。
“殿下,祁大人从昨天下午去了太子殿下那里,脸色就很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没出来了,我们都担心祁大人出什么事了,都围过来看看。”那名叫青儿的姑娘回答。
余和瞳孔缩了缩,抬起手敲了敲门:“祁万?我可以进去吗?”
“殿下?!请进吧。”里面传来祁万虚弱又有些惊讶的声音。
余和打开门,闪身进去了,然后把门关上,把一群看热闹的侍从关在了外面。
祁万躺在榻上,试着想要支起身子,余和匆匆走上前,又扶他躺下:“你这是怎么了?病得这么厉害,也不请大夫来看看。”
“臣惶恐,还需要殿下来看。”祁万轻咳了几声,小声说道。
“我听仆人说,你昨天下午去余轻那里了?”余和压低声音道。
“……是。”
“他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没事的,殿下不必担心。”
“没什么也能把你说出病来?”余和轻轻地笑了一下,凑到祁万耳朵旁,“他和你说什么了?”
又湿又热的气息喷薄在祁万的耳边,颈侧,祁万顿时打了个寒战。
他很快摇了摇头,说:“没事,多谢殿下关心。”
余和见他这样,笑着起身,道:“我去给你请大夫,你这几天就别上朝了,我会和皇上说的,好好休息。”
祁万还未开口,余和就已经走了出去,祁万盯着他走出去的地方好一会,才慢慢躺下,这才发现自己脸红了。
祁万有些羞耻,但是自己发着烧,脸本来就红,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吧?
他轻轻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