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华轻笑道:“积蓄实力,以待来日。”
兰华殿的窗逐渐照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昶威才发觉自己已经在这儿和兰华聊了一宿。
“叨唠祖母了,祖母好生休息,孙儿告退。”
昶威走远后屏姑姑才近身伺候兰华更衣,“太后是要小憩一会儿还是先用膳?”
兰华看了眼窗外的梅花,那样红,那样艳,梅花年年有但赏梅的人却一年比一年少,“九染那边有消息了吗?”
杏国沦陷不久,沧海从九染传消息来称发现鹤望的踪迹,兰华才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件事,便派人留意着,后来鬼城也沦陷,沧海又传来消息说见荼蘼往九染方向去,兰华才多留了个心眼。
屏姑姑吩咐人备膳,又沏了杯梅花茶,说道:“荼蘼殿下确实和鹤望碰面了。”
荼蘼想拉鹤望入局,必然会将朝阳的所作所为告知,再添油加醋一番,到时借鹤望的手对巫山施压,这样的计谋若是有用,朝阳早就用了,可惜荼蘼现在被恨意蒙蔽了双眼,什么劝言都听不进去,兰华想再做点什么,至少不用荼蘼以身犯险,但坐在案前,提笔却只感觉愈发疲惫,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屏姑姑见状,从兰华手中接过毛笔,安抚道:“荼蘼殿下执念深重,太后又何必为她费心呢?”
兰华其实也不想管,一来她年纪大了管不动,二来她现在身份尴尬,即便照顾也不能太明显但毕竟是一国公主,血脉相连,午夜梦回间,兰华总是会梦到荼蘼的父王,她的王兄。
“派人照看着,若她一意孤行······那就随她去罢。”
改得了命,改不了心。
“昙华那边怎么样了?”
昶威提议过将昙华母子接到矻圩城被兰华拒绝。
“太后为何不接受王上的提议将公主接回来?”
鬼城沦陷不过两日,虞崝便独自逃走,兰华得到消息时气的直吐血,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更不能接回昙华,一旦接回来昶威便会知道虞崝的打算,到时昙华也会受到牵连。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都舍得,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屏姑姑自小伺候兰华,自然知道兰华口中的她是谁,更知道那段不可言说的过去。
“逝者已逝,太后莫要伤心了。”
兰华斜了她一眼,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红梅,讥笑道:“她们一个个都自命不凡,结果都死的那么不堪,我平平无奇,反倒活得安稳,我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屏姑姑看见兰华疲惫的眼中挣扎而出的恨意与愤怒,她想兰华之所以惦念荼蘼,或许也是以己度人,想起昔日的自己罢。
琅峄城郊外,邬少湫感觉马车停下,车夫说:“主上,是九梁君。”
邬少湫掀开车帘,就见梁杏站在那儿,手中还提着大包小裹,邬少湫打趣道:“逃荒呢?”
梁杏摇了摇头,邬少湫示意他上车,梁杏上车后说道:“师父已经知道了,叫我先带着东西过来。”
邬少湫眼底一沉,说道:“家国已逝,你师父还有闲心关心这些?”
梁杏解释道:“早在师父放弃王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放下了。”
单子期放弃的不只是王位还有牟国的最后生机,为的是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罢了,让他自己静一静,只是你我入城的事不变张扬,以免再生事端。”
轩辕楠的旧疾未愈,此番有了身子,行事自然要谨慎再小心。
“湫叔说的是,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盯着伧葭山。”
要说琅峄城内最有可能出来搞事情的莫过于就是轩辕肃,所以梁杏才提前和冷逸通信,防着伧葭山。
“你有心了。”
邬少湫看出梁杏有未尽之言,说道:“怀续已经派人去找,若鹤望还活着就一定找得到但若她生了和朝阳一样的心思,倒还不如给她个痛快。”
梁杏心中腾升起层层凉意但他无言相劝,因为他非常清楚若鹤望真的步了朝阳的后尘,那么想除掉她的绝对不只一个邬少湫。
想着想着马车就停下,梁杏掀开车帘看见明晃晃的“司马府”三个字只觉得物是人非。
今日的阳光充裕,暖暖的洒下来,一袭正红色大袄的轩辕楠坐在檐下作画,手边还放着朱红的狐氅和热热的汤媪,听见脚步声,轩辕楠抬首,欣喜道:“湫叔!”
邬少湫伸手扶住疾步而来的轩辕楠,“见到我就这么开心?”
轩辕楠笑道:“我日日在这府中,哪都去不了,都快闷死了。”
邬少湫扶着轩辕楠坐下道:“那臭小子能关得住你?”
轩辕楠苦着脸道:“紫骝和文惜在一旁一唱一和的帮着他,我也是寡不敌众啊!”
邬少湫被轩辕楠逗笑,宽慰道:“湫叔来了,自然是要给你做主。”
也不知怎的,自第一次见面轩辕楠就对邬少湫有着天然的好感,和他一处总是会自然而然的放松,这是轩辕浩和宇凌都给不了的感觉。
邬少湫仔仔细细的看着,轩辕楠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多了,可见这段时日冷逸照顾的还行。
“湫叔是觉得我脸上有花吗?”
邬少湫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湫叔见你脸色这么红润,心里高兴。”
说真的,自乐玥城之乱后邬少湫再也不敢把事情都退给轩辕楠了。一来是害怕羌莫忧担心,而来他是真的后怕,若轩辕楠那次没挺过来,他真的一死难辞其咎。
轩辕楠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湫叔,乐玥城那次青逸到底做了什么,他的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冷逸已经给过解释但轩辕楠总觉得他还有事瞒着自己。
邬少湫坐下,饮了一口滚烫的姜茶,遮遮掩掩道:“青龙殿内有很多秘术,但你也知道既然是秘术,肯定是会有后遗症的。”
这话倒也不假,冷逸当年确实用了青龙殿的秘术,只不过不只用了青龙殿的秘术罢了。
“哪份秘术?”
轩辕楠虽然是青龙殿的王爷但并未拜师入门,所以她从未去看过青龙殿内关于内功心法的记载,更别说是秘术了。
邬少湫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练功从来都是偷懒的,哪里会记得是什么秘术。”邬少湫这番说辞完全是本色出演,他从小练功确实一直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那是因为他天资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从而养成了他慵懒懈怠的性子。
轩辕楠见他一脸窘相便知从他嘴中肯定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最近总感觉懒洋洋的,什么事情也不想做,索性就都交给青逸,只是他要两头跑了。”
巫山那边傅隐已经吩咐过,而且有辰良在,底下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关键是海市蜃楼刚刚稳定下来,最近又进了很多新人,轩辕楠就是担心冷逸会忙不过来。
邬少湫倒是不这么想,“乐玥城之乱的时候他也这么干过,那个时候应付得来,现在还要刑砜谷的几年怎么会应付不来。”更何况羌阔也交过不少。
轩辕楠感慨道:“是我多虑了。”
其实这么多年轩辕楠一直都是操心的命,最开始是三域,后来是苍翼,现在是轩辕,她就从来没有安神过。
邬少湫挣扎之后说道:“不如将一些能放的事情放出去给小宣或者小洵去做,你也松松气。”
放权的劝言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就得看听的人怎么想,所以邬少湫并未直接挑明而是提了冷逸和陨萚。
轩辕楠思量道:“青龙殿的事我已经放手交给他,只是一些需要出面的场合还是由我去,至于小洵······他确实有能力,只是还需要历练。”
邬少湫知道轩辕楠对陨萚寄予厚望才这般说,只是他并不知道轩辕楠对陨萚的期望比他猜想的还要多。
晌午时分,轩辕楠携着困意进屋休息,邬少湫则继续坐在廊下,只是将热茶换成了冷酒,静静地饮着,静静地看着轩辕楠的未完之作,绵延的山脉间穿岩而过的是流不绝的山涧,景色上佳但无颜色,邬少湫感觉心底一凉,却见一身风雪的青年疾步而来,神色匆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还没一日就这么急,那之前在刑砜谷的两三年你还有心思习剑吗?”
冷逸探头见里间的帘子放下,问道:“睡了?”
邬少湫白了他一眼,道:“老子坐在这儿,你看不见?”
冷逸自顾自的坐下,看着画说道:“你也不需要我看见。”
说实话若不是顾虑着轩辕楠,邬少湫是真的会一巴掌打过去。
“她已经起疑,方才一直在问当年乐玥城的事。”
冷逸拿着画作的手微不可觉的抖了一下,“你告诉她了?”
邬少湫饮了一口冷酒说道:“遮掩遮掩,也不知能不能让她宽心。”
孕中多思,轩辕楠的心思又重,邬少湫自然是担心的很。
冷逸垂眸道:“我本想一直陪着她,可她总说想一个人,我也不知是怎么了。”
自轩辕楠得知自己有孕后冷逸便觉得她好像刻意疏远着自己,日日见面都是相对无言。
“我已经和小楠说了,将一些事情放给你和陨萚,你们多做一些,她就能多休息。”
冷逸明白邬少湫的苦心,只是想起文烨以及陨萚对朝颜的心思,心中还是不免忧虑。
邬少湫看破道:“陨萚若真的和文烨是一路性子,小楠也不会对他寄予厚望。”
毕竟摔过一次,肯定是会长记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