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年的混战,妫城一直都风平浪静,好像与战隔绝一般,战争的火永远都烧不到妫城。
东侧公家府邸冷清了十几年的议事堂突然间又热闹了起来。失踪经年的二公子——公宓没有任何预兆的回来将公家自欺欺人的安逸日子给终结了。
公望拜师刑砜的第一年就被公极逐出公家,名字也从族谱中抹去,按理说这个人现在不论生死都已经和公家没什么关系了。
“子仲你离开这么久,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公宓到公家门口的时候,那些族老才知道他回来了。
公极和公睆相继过世后公宓也离开了,公家的这些人就鹊巢鸠占,日复一日的消耗着公极和公睆辛苦建立起来的家族基业,若说和轩辕家有什么不同,大抵就是公家并没有轩辕肃那样不要命的疯子,公家的人都很怕死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利用,就像现在,沧海桑田利用公家怕死的心理,唆使他们和慕枫合作,慕枫失踪,三家内部正在调查,如果公家扯进去,那么巫山也就躲不掉了。
“家母回轩辕家省亲,迟迟不归,诸位叔伯也不着急吗?”
公宓此话一出,有些胆子小的就沉不住气地跳了出来。
“子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母亲回娘家是被我们给逼得吗?”话刚说出口,这人自己就后悔了。
“五叔公这叫什么话,母亲回去自然是因为思念外公和舅舅,怎么可能是被五叔公赶走的呢?”
公家轩辕氏当年离开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接连丧夫、丧女的打击令她一时无法接受,又不愿意在公家和这些人面兽心的人纠缠,故而给自家兄长写信,之后就被轩辕家接了回去。
人多的地方就会有是非和恩怨,而一个失去了家主和庇护的家族,剩下一些互相撕咬的残兽,他们的争斗只会更加难以入目。
“子仲你这次回来想做什么就直说罢。”说话的是公极的三叔,公家现存最德高望重的长辈。
“子仲这些年在外游历深感曾经的自己年少无知,如今略有作为打算回来继承父亲和阿姊的遗志,带领公家重新站起来。”
原来是想回来继承族长之位······
“子仲你还没成家,管理家族之事怕是不太妥当罢?”
公家和仁家墙靠着墙,两家的来往已经无根可循但可以确认的是支撑两家交情的就是两家都推崇礼法,讲究以礼治家。
“乱世之中无破不立,现在公家正在存亡的危急关头,讲礼已经没有用了。”
几位族老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话。
三叔公见状,拖着年迈的身躯站起来指着祖碑问道:“子仲,你要是想做什么就直说,在座的都是长辈,还能光让你一个晚辈冲在前面吗?”
三叔公一开口,剩下的人也跟着附和,有几个看不下去的站起来拉了下公宓的衣袖小声提醒他坐下说但公宓十分果决的甩开那只拉扯自己衣袖的手,依然立足于首座前,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想让公家站出来?”三叔公向公宓走进的刹那,感觉到了瞬息间的刀光。
“看来,你不是空着手回来的。”
公宓冷笑道:“就不归家,自然不敢空手。”
“既然你还记得这是你的家,那你现在做这些毁家之举又是为了什么!”
公宓不答反问道:“公家难道没有收到帖子吗?”
三日前轩辕家派人送来喜宴的帖子,公家族老聚在一起看了两三遍才确认这份帖子是真的。
“公家没打算去?”三叔公道。
公宓问道:“为什么没打算去,是觉得我母亲已经没有用了吗?”
三叔公又沉默了。
五叔公赶紧站出来缓场,“子仲你在想什么,我们不去但礼肯定到。”
“我问的是为什么不去!”
五叔公还打算说些什么就被三叔公拉住。
三叔公叹气道:“子仲,感情不能当饭吃。”
这段时间公家名下的四方斋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四方斋是妫城最大的粮铺,之前和巫山合作才没有受到雍军的洗劫但这次却······
“良禽择木而栖,公家自知弱小只能依托于乔木,但乔木不只有一株。”三叔公字字见血,直击要害。
公宓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三叔公就怎知巫山这次必败无疑?”
说话间将一叠泛黄的信件扔到议事堂的正中央。
这些信落地的刹那,现场已经有不少人露出了躲闪的神色。
“你们是不是觉得把眼睛和耳朵捂上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公宓拍了拍手,议事堂外就冲进来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
三叔公看到这些人马的着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文家!”
公家的几个怎么也没想到公宓居然已经取得了文家的支持。
“三叔公您年纪大,自然知道文烨的事情,您要是不想文家的动乱在公家也来一次,最好自己将继位文书写好昭告天下。”
公极过世,公家群龙无首,那些被公极压了半辈子的老人们一下子全跳了出来,将公极的心血瓜分,事后又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挑大梁。
“人的本性是自私。”三叔公说这话时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心虚。
“自私?”公宓一步步将三叔公逼到角落,厉声道:“我父亲若自私为什么连临死前都要替你们这些四体不勤的人想好退路!我阿姊要是自私为什么出嫁之后还要管娘家的事!”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在场不少人的脸都黑了下去。
毕竟这件事不止发生在公睆身上但公睆已经死了所以她解脱了但还有人没死······
“公家站出来,你能保证公家不会变成下一个严家吗?”
严家因为严悸的冲动已经被沧海桑田蚕食殆尽,公家看在眼里,这些年左右逢源,就是为了避免步上严家的后尘。
“至少我不会放弃公家子的身份。”
现在的公家是公极和公睆的心血和半生命换来的,公宓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更何况他已经决定入局了。
既然要入局就必须有一个适合的身份······再没有什么身份比公家家主更合适了。
“这件事,成耀知道吗?”
即使三叔公相信公宓能够稳住轩辕家但羌河那边也不得不考虑······
公宓听到成耀的时候眼角稍微动了下,答非所问道:“这件事确实很大,所以我给各位时间考虑。”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公宓的态度令在座的久久反应不过来。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公宓从公家出来迎面就撞上文泽。
公宓开口要人的时候文泽着实被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公宓一直都是和他准岳父、邬少湫一样的性子,就算被刀架着脖子也绝不会插手任何一件事,即使是当初面临父姊接连过世、母亲远走的境况他也一样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次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虽然文泽心有疑虑但想到傅隐的嘱托,最终还是把人借给公宓了。
“敲山震虎,你和小表姐的婚期将至,这个时候轩辕家要是出人命,不吉利。”
轩辕杳是轩辕楠唯一的嫡亲妹妹,也是轩辕楠容忍轩辕家至今的原因,两年前文泽上门提亲求取轩辕杳一事令轩辕家感到惶恐,他们认为是轩辕楠想要彻底摆脱轩辕家但是又担心轩辕杳受到牵连所以想先把轩辕杳嫁出去然后再对轩辕家动手,于是轩辕家就用蓁莽的死因引诱公望离开刑砜谷,继而撺掇公家一起给巫山使绊子。
“你要是这么想,我娘会打死我的。”
文泽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了公宓,毕竟······
公宓答非所问道:“你一定不要让小表姐变得和表姊一样。”
文泽被公宓冷不丁的一句给吓到,反应过来后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公宓的眼神望向祁连山的方向,暗叹道:“知道了本来不该知道的事情。”
文泽循着公宓的眼神看过去,琢磨道:“这么多年,尊主也快出关了罢?”
“出关之后就是腥风血雨。”
“为什么?”
公宓接下来说的话让文泽真的想打死自己为什么要接着问。
“昆仑山的卦。”
昆仑卦,定天下。
这是昆仑山屹立不倒的宣言,普天之下只有昆仑山敢说出这句话。
公家和昆仑山本来并没有交集,直到蓁莽上门,公极和蓁莽合作,公家就彻底被卷进去了。
那个时候,蓁莽开出的价码让这些人红了眼,忘记了利益背后的威胁。
冷逸在刑砜谷找到了生剑谱,剑谱被放在一进谷就能看见的显眼位置,剑谱的旁边还有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男子但冷逸越看越觉得眼熟,目光移到男子手中握着的剑上,冷逸不敢相信,话中的男子居然是······
郡城,
围杀傅隐的人已经被傅隐杀光了但幻境还没消散,蓁莽、三域先主、轩辕浩、紫醉真人、文霜、仁无求······幻境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是傅隐无比熟悉且已经不在人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