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涌入大批军队的妫城终究还是引起严黎的好奇心,彼时他刚从神农游历归来。
“这些不是雍军罢?”何子敬到城门口接应严黎的时候正好撞上军队入城。
“是。”
何子敬看着这些熟悉掺杂着陌生的面孔,心底五味杂陈。
“子户,我们回去罢。”
何子敬伸手想要接过严黎肩上的包袱却被严黎躲开。
严黎目光炯炯的看着何子敬问道:“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子户,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幸运。”
如果可以选择,何子敬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严黎刚准备继续问就感觉到一股忽近忽远的气息,下意识握紧腰间的沉烁,何子敬叹了口气,安抚道:“子户你先回去,师兄去处理一些私事。”
严黎看向何子敬眼眸的刹那仿佛失去了自主意识,就那么的应下然后自己走回仁德书院。
目送严黎上山之后,何子敬才转身进入公家。
“你也在啊?”何子敬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一点都不意外在公家看见文泽,毕竟他已经决定跟文仓争族长之位了。
“好戏在即,不看白不看。”
公宓去青龙殿劝简兮,让文泽留下替他照看着公家这些半截入土的老人。时间过得快但总有人觉得还有机会,做决定的时候就瞻前顾后。
这段时间即使公宓用文家军将公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公家人还是伺机给沧海桑田传信,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传给沧海桑田的信最后都落在了文泽手上。
“这些信的作用已经不大了。”何子敬看着这些信上的文字,觉得非常可笑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不过就是人性的劣根性被摆在阳光下罢了。
“人心如水,水势无常,这样的情况各家都有。”
跟轩辕家比起来,公家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这些人还没有把主意打到羌成耀身上,像轩辕肃那样直接翻脸的蠢货,要不是因为有轩辕浩这个儿子和轩辕楠这个孙女,轩辕家早就被沧海桑田吃干抹净了。
傅隐看着熟悉的密道想着,郡城的事情沧海桑田肯定知情,向巫山提出合作的诚意很可能是为了试探巫山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做两手准备,万一这些人失败了,沧海桑田还可以全身而退。
这些人虽然实力不济但数量庞大且断断续续的,傅隐的精力和体力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傅隐找到一处隐蔽的位置,靠着墙慢慢的坐下,手中的黄泉剑已经沾满血迹,有些血迹已经干透了。
傅隐正准备闭目休息一下就听见一阵毫不掩饰的脚步声,傅隐下意识就握紧了黄泉,听声音判断来者应该实力不俗,傅隐慢慢的站起来朝着脚步声的来源走去,脚步放的很轻。
两人的距离逼近时黄泉剑出抵住来者的手中剑。
“冷逸?”
“小楠!”
两人一个惊讶,一个庆幸。
傅隐看清来者后身体一下子就栽了下去,冷逸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你怎么来了?”
傅隐明明记得自己交代过辰良,为什么冷逸还是出现在这里。
冷逸看着傅隐身上都是血,眼底乌青,心里一阵绞痛。
冷逸扶着傅隐在一旁坐下,给她输气疗伤,说道:“海市蜃楼到妫城不久,细辛就察觉到不对劲,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冷逸不清楚傅隐究竟知道不知道蓁莽的真正死因,所以暂时没打算说出来。
傅隐看到冷逸脸上的担忧,心底涌起一阵苦涩,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伤人,“你是决定要走你父亲的老路了吗?”
冷逸正从自己衣裳撕下一角给傅隐擦拭着,傅隐这么来了一句,冷逸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
“不会的。”
冷逸非常清楚无名计划对傅隐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文霜能做出来的事情傅隐一样会做,甚至会做的比文霜更绝,所以不管冷逸到底有什么另外的打算,他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刺激傅隐。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傅隐已经没有力气把冷逸推开但她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伤人。
冷逸压下心底澎涌而出的酸涩,继续擦拭着,他知道傅隐爱干净,忍受不了这么多的血但又怕弄疼她所以他擦得的时候小心翼翼,“我是你夫君,你出事我过来找你、保护你,这有什么不对吗?”
夫君?
直到现在,傅隐都没有真正接受自己和冷逸的关系转变,还一直以为是合作的关系,为了自欺欺人,傅隐从来没有去见过简兮一面。
现在冷逸将她自欺欺人的这层掩饰摘掉,将真相告诉她,傅隐慌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十几年了,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决定留下成尚的时候傅隐一直劝自己:自己和冷逸的关系就像严悸和玄幽的关系一样,只是一场最朴素的利益联姻,没有感情。
可是……
傅隐看向冷逸的眼睛,她看见了什么……
冷逸的眼神中有一种傅隐无比熟悉的东西,这样的眼神就像那年文烨看向少艾的一样……
怎么会这样……
傅隐看向冷逸的眼神中满是迷惘和无措,冷逸被吓到,赶忙抱紧傅隐,温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冷逸根本没看出来傅隐怎么了,只是一味的安慰。
“和离罢。”傅隐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是紧闭着,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
冷逸整个人都怔住了,抱着傅隐的手臂加紧了力度,死死的把傅隐的头摁在自己怀里,颤栗着问道:“楠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
傅隐还没说完就被冷逸抢了话头,“我会安排好一切,你不要想那么多。”
他装作没听见,抢她的话,就是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他真的担心,他不知道如果她继续说下去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可是傅隐决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怎么可能就这么被搪塞过去。
“令宣,你该知道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
傅隐说着就要从冷逸怀中退出来但冷逸很用力的抱着,傅隐又不想弄伤他,自然就不能太用力。
“不要,我不会和离的,你休想。”冷逸的瞳孔逐渐染上青光,虽然他在竭力压制但情绪的起伏加剧了四肢百骸真气内力的游走,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
傅隐依旧劝着,“冷逸,这只是一场梦,你该醒了。”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成樾、成盂、成凝是哪来的,如果只是误会,你又为什么要留下成尚!”冷逸的质问是傅隐始料未及的。
对于四个孩子,傅隐一直都很忽视,尤其是对简兮,成樾从乐玥城之乱后就离开了,那个时候傅隐自己也神志不清,根本就不知道成樾为什么要走,后来节衡经过且兰替傅隐问了但成樾并没有正面回应。覃兮是几个孩子里长得最像傅隐,脾气也像,所以傅隐在覃兮小时候就把他放到沧海桑田做内应,事实证明傅隐预料的没有错,覃兮的作为确实对得起傅隐的期待,只不过他好像还有自己的盘算。至于成尚……他是唯一一个在傅隐神志清醒的时候诞生的,出生以后傅隐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应该留个后手,就把成尚交给湫殿教养之后傅隐就没再过问,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去过冥昭城,成尚现在已经开始学《百家论》了,父亲说他很有天赋,再过两年就让他去仁德书院历练。”
仁德书院,这个地方曾经是傅隐给自己找的退路。她曾经想过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以后就待在仁德书院,每天写写字、作作画,这样的生活才是她所向往的,可惜,这一切都在仁无求过世的那天断送了。
仁无求出事以后傅隐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天真又可笑,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居然还敢想着回归平静,简直就是妄想!
宗家和槐家灭亡以后,绯虎殿和冥武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梁杏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到达妫城,于是乎他就被推出来做出头鸟。
“为什么是我啊!”
梁杏本来只是收到了冷逸的信,过来替他照看着海市蜃楼,他压根就没有回祁连山的打算,怎么现在却要让他去和尊主禀报绯虎殿和冥武殿易主的事情。
何子敬义正言辞道:“这件事计划了好久,最近正好有机会就实施了,接受绯虎殿的是柳家,冥武殿是东门一族,我得避嫌,剩下的在妫城的弟子就只有你了,你不去谁去啊?”
何子敬说这番话的时候,文泽在一旁拼命憋笑。
文泽没想到何子敬平常看着老实巴交的,居然也有这么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时候,真的是世风日下,连何子敬都开始说胡话了。
梁杏看看一脸严肃的何子敬再看看笑的眼睛都睁不开的文泽,总感觉自己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