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的眼神对傅隐来说并不陌生,好几次冷逸就是用这样的眼神让她妥协,思及于此傅隐不禁感叹:真不愧是母子。
“忧姨,他的眼睛真的很像您。”
一样深邃且明朗,即使说出话再刻薄冷淡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双眼睛让你感到有负担吗?”
白茸在傅隐的眼中没有看到动容,看到的只有躲闪和无奈。
“忧姨,您不该和他们一样。”
如果白茸也下定了决心,傅隐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小楠,我只是不希望你做了和文霜一样的选择。”
文霜做决定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连玄重和文烨都不知道。
“忧姨,庄周梦蝶终归还是要醒的。”
恍然大梦,时间长了自然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等接受的时候就会更加痛苦。
“小楠,这么多年了还觉得是梦?”
白茸以为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傅隐就能够想明白,可她似乎钻了牛角尖。而且越钻越深,她甚至想将自己掩埋起来,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像文霜那样留下烂摊子。”
文霜死的突然,无名计划在琅峄城的部署、沧海桑田和文家的联系······这些事情都突然间失去了主心骨,致使文烨不得不重新入局,文家趁机挑事,文仓更是趁虚而入将文霜在沧海桑田的部署全部收入掌中。
“小楠,你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傅隐只想着躲,从来没有想过面对,这样想的话,怎么可能说得通。
“忧姨,羌河最近也不太平,您还是先想想那边的事情要怎么解决罢。”
羌河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是波涛汹涌,文泽和轩辕杳的婚帖已经送到羌河,傅隐相信肯定有人会借机动作。
“大局已定,小虾小鱼的垂死挣扎,不足为惧。”
羌莫忧上位以来羌河就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动乱,小风小浪也是及时被压制。
“富皎部落这些年也很安分吗?”
暴风雨前的平静,傅隐不信羌莫忧察觉不到。
白茸平静沉稳的面容上少有的出现了动容,“你的意思是······”
言不由尽,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即可。
“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回去?”
白茸自是看得出傅隐的心思,把她支走,文烨做事就不会再那么大胆,严悸也会有所顾虑,其他人的立场也会有所动摇。
“无妨,既然已经选定了人自然就要给他历练的机会,也验证一下我的眼光到底如何。”
羌荟樱将自己的选择告诉羌莫忧后,羌莫忧就盯上了羌令嵘。
“羌河的事情我不搀和。”
三域的事情傅隐都没想明白,她怎么可能还有闲心去管羌河的事情,更何况羌令宣都已经推出她就更没有立场管了。
“你要是不接受小宣和文烨的计划就跟我回羌河。”
这是白茸最后的底线,如果冷逸和文烨的计划成不了,她就带傅隐回羌河,只是傅隐。
“忧姨,您一向是最冷静的,怎么这次就这么冲动呢!”
傅隐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这次所有人都来劝她,为什么会这样······
“小楠,冲动的是你。是你不管不顾,自以为是的安排了自己的下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三域怎么办,无名计划结束后覃兮他们的来历要怎么解释?”
邬泠宣莫名其妙就有了子女,这话说出去本身就是个问题。
“三域那边我会写一封禅位诏书,在无名计划结束之后。”
无名计划结束前三域是不能在发生什么意外,毕竟现在无名计划的主力大部分都出自三域,一旦三域再次动乱,无名计划的进度就会被拖慢,到时候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冷逸翻看巫山的账簿发现有一笔来历不明的支出,而这笔支出并没有记载总账簿里而是另外整理成册。
光妫城的账就这么多、这么杂,再加上其他几个分舵,按理说巫山的收入应该是相当可观,可为什么傅隐看起来依旧是十分紧缺的样子······
巫山在妫城有不少铁匠铺,这些铁匠铺的账簿只有进货的,从来没有收入的。是容与做了假账还是巫山的铁匠铺本来就不是用来赚钱,冷逸看了眼千机算,试探性问道:“这些铁匠铺是做什么用的?”
“铁匠铺用来放兵器,进的那些货用来打造兵器。”千机算以为冷逸知道傅隐的计划,说起话来也就没用脑子想过。
兵器?
竹家军和云师傅隐都没碰,她哪来的军队需要这么多的军资,总不至于是三域那边,三域的军资都是登记在册,由夏官中的大司马负责,三域的现任大司马冷逸记得是······
算了,这个人还是不要再接触了。
冷逸蓦然想起前阵子见到从三域回来的文烨,那个时候他的神色说不上是如释重负。
“田炳的事情解决了?”
昶威派田炳攻打三域的时间和西北部戎狄进犯的时间重合,这本身就令人感动疑惑。
“昶威好战,或许攻打三域一直都在他的计划里,只是没想到戎狄会在这个时候掺和进来。”
文烨怀疑过戎狄的掺和背后可能是羌河出了什么问题但他身份尴尬,不好直接过问。
冷逸自然也看出了他的顾虑,“我找机会去一趟祁连山问清楚。”
如果是羌河的动作那戎狄方面就不需要担心但如果不是,那就必须查清楚戎狄为何突然进攻中原,按照戎狄今年的收成来看,他们并没有出现难民暴乱或者粮食紧缺的问题,王帐也没有什么问题,好端端的就进攻,肯定是有所图,若非为了粮食和新王立威,那就只能是有第三股势力从中作祟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
也不知怎的,文烨总觉得这次戎狄进犯的目的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系,而且他总感觉这里面好像有那个人的手笔。
姜水,
单子期本来只是想和神农默聊聊,顺便解决一下神农的困局,可是谁能告诉他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覃兮会在这里!
单子期出发前还特意找过一趟白茸,她根本就没提过这回事啊!
单子期是在城门口见到覃兮,后者一袭白袍却显得十分张扬。
“你早就知道我要来?”
虽然心有惊讶但单子期的心态已经被梁杏给磨练成刚了。
“这里有文家的人。”
打听情报这方面文家是老手,覃兮和神农默聊过之后就去了文家,毕竟文仓也快到了。
“你现在已经收服了文家?”
覃兮的动作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快,傅隐原本的预期时需要十五年的时间,覃兮才有可能在无名计划中掌握主动权但现在也只是十二年,明明还有三年的时间,为什么他这么着急就像他的母亲一样着急。
“早晚的事情,能早一点就早一点结束罢。”
或许早一点结束自己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覃兮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着。
“你在这里等我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单子期可不会认为覃兮是特意在此迎接自己的。
“她不会死,只不过需要付出些代价。”
覃兮既然来到这里,自然就是调查过所有的事情。
“痛苦吗?”
最大的代价就是痛苦,而这个世上还能让神农默痛苦的就只剩下她的母亲了。
“不管做出的决定是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他选择进入沧海桑田成为卧底的时候他就注定不可能像邬少湫和冷逸那样任性了。
“你为什么要放过她?”
在单子期的印象中每一个在沧海桑田活下来的人都失去了人性,他并不认为没有受到照拂的覃兮会是例外。
“她到底是单子卿的女儿,如果就这么死了,我母亲和祖母肯定要找我,我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个人同时惹怒家里的两位女王。”
死人的魅力永远都是最大的,单子卿虽然是个风流公子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一位奇人。
“你自己注意分寸。”
覃兮都这么说了,单子期还能再说什么。他此来本来就只打算保住神农默,至于那个从沧海桑田叛逃的女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生离死别是人生百态,谁都要经历,无一例外。
“她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您如果要去见她最好做足心理准备,女人发起疯来可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覃兮看着单子期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我现在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让你去沧海桑田了。”
邬老对邬少湫的恨铁不成钢,傅隐对冷逸的失望,这两件事看似毫不相干其实根源是一样的,这根终究是在覃兮这里断掉了。
“我只是不想让她失望。”
覃兮每次见到傅隐,她都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覃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用自己的行动让她的眉头稍微舒展一点。
这样她就能多笑笑,覃兮在很小的时候偶然间见过傅隐的笑容,那么美,那么明亮,但又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