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骝过来把脉的时候脚还没踩进去这眉头就皱了起来,一同前来的白茸见状,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紫骝瞄了眼屏风后头,支支吾吾道:“这房里的空气不太好······”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冷逸,白茸走进去忍不住抬手扇了扇,颦眉道:“既然空气不好那就换个地方住,司马府这么大为什么就非得住在这儿?”
白茸也想不明白,司马府有那么多大的院子,傅隐为什么就非得挤在这个小角落里。
傅隐听见白茸的声音,笑着说道:“住习惯了,而且这里安静。”
这样的事情,傅隐是绝对不可能跟白茸说的,她要是说了白茸肯定会把冷逸给揍一顿,傅隐可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母子之间生出隔阂。
傅隐给紫骝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拉着满脸担心的白茸出去,冷逸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饿了,你去给我煮碗鸡蛋面?”
傅隐歪着头问,冷逸的耳根瞬间就红了,点了点头,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人走完,傅隐才冷静下来想邬少湫提供的线索,理清楚以后对于姚肆为什么会提前知道自己行踪一事,傅隐已经想明白了。
姚肆利用青龙殿和魇雀殿的合作启用文家在矻圩城的暗网,查到了傅隐的行踪所以提前布置。
手段查清楚,现在就轮到目的了。
这件事傅隐怎么看都是无利可图,而且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文家、魇雀殿和青龙殿一起暴露,在傅隐的认知中姚肆不至于这么蠢······
又或许姚肆的本性就是一个率直天真的人,但这样心性的人真的会为了一面之交将自己置于险境吗?
邬少湫给的这些卷宗,记录的是姚肆在青龙殿和沧海桑田的行动计划,这其中还有利弃和牟古的线索······
傅隐本来以为可以在妫城见到牟古,一问究竟,没想到他根本就没去。
巫山在妫城没有找到牟古,矻圩城和乐玥城也没有线索,傅隐实在想不通他还会去哪里······
牟古对乐玥城的事情肯定是知道的,那个时候沧海桑田在乐玥城的布防和分舵都是牟古负责,根据文烨的说法沧海桑田当时并没有反击,面对冷逸的刀光剑影也是一直在退······这和沧海桑田一贯的行事做派相差太大,傅隐不得不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人插手,利弃当时在矻圩城根本就脱不开身,文霜也在琅峄城,除了他俩,傅隐能想到的只有牟古,可是牟古对牟国一向都是厌恶憎恨的,为什么会接下,依照牟古在沧海桑田的地位,蓁莽过世以后按道理来说沧海桑田就没有人再能压制他,就连兰华都要看牟国的脸色行事。
傅隐出神之际,屋外响起了敲门声,“长姊,你现在方便吗?”
傅隐听出严黎的声音,回应道:“你在外面的坐一会儿。”
傅隐披了件狐裘推开门迎面而来的秋风还是让她打了个哆嗦,自从知晓过往后严黎身上的意气风发便悄然逝去,一如他的几位兄长。
“走罢,去廊下说。”
虽然心中有无限的感慨但傅隐还是不希望严黎知晓过多的无谓之事,姊弟俩一前一后的往廊下走去。
长廊之下湖水之中的锦鲤丝毫感觉不到湖水以外的风云变幻,它们就这样无忧无虑的畅游在一方天地,虽然渺小但至少它们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傅隐坐下后,严黎踌蹴道:“这段时间,诸位兄长都把过去的事情告诉弟弟但小弟任由一事想不通故而前来向长姊请教。”
面对自己复杂坎坷的身世,严黎并没有过多的抱怨,他选择坦然接受,毕竟知晓一切是他自己的选择,也算是补全幼时缺失的记忆。
“你是想问你三兄的事情吗?”
傅隐想了想,这次七才中只有文仓没到,严黎如果要问手足的事情大概也只有文仓的问题是需要问她的了。
“四兄和三兄是同胞手足,为何他成亲,三兄不愿前来?”
四俊之中唯有玉玄重育有三子一女,就好像她是四俊中唯一嫁给情爱、如今唯一活下来的一般。
“同胞手足的误会有的时候比表亲更加令人难以释怀。”
正因为一母同胞,所以文仓狠起来也是那般的肆无忌惮······也许文仓真正憎恨的并不是文泽和文烨而是对他再三隐瞒的文霜,只不过他做到忤逆自己的父亲,便将这恨意嫁接到手足身上。
“长姊希望三兄回来吗?”
这些日子,诸位兄姊的相告相劝让严黎意识到很多事情其实只需要一个人一句话便足以解决,只是不知为何这个人的这句话始终都说不出口。
“他回来可以,只是需要想明白再回来,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有赶走他,也没有任何人赶他走,是他自己要走。”
即使是文泽也从未说过对文仓不满之言,冷逸虽然有所忌惮但从未说过不想见他,更何况每次冷逸和文仓相见都是文仓先动的手,这让傅隐怎么想······
严黎清楚的感觉到傅隐提起文仓时内心的不满和怨怼······确实他的这几位兄姊对傅隐这位长姊一直都是心怀尊敬,对于她的安排也从无怨言,除了文仓······文霜在世的时候文仓便不听父母之言,连轩辕浩这个做师父的都对文仓无言,更何况傅隐掌控一切,怎能容许文仓这样独断专行。
“长姊,我想劝三兄回来。”
何子敬也跟严黎提过文仓的事情,严黎想着若是真有一日要和沧海桑田开战那文仓身在沧海桑田必然受到牵连,严黎想起自己记忆中的长姊,或许她不会想要看到自己的手足死于这样的江湖纷争之中。
“如今四兄已经继承文家家主之位,三兄对他已经没有威胁,只是不知姊甫······”
严黎终究还是将这件事说出来了······
严黎听过几位兄姊对前尘往事的阐述后,心里觉得目前好像对文仓有意见的只有冷逸了。
“你想多了,冷逸对文仓并没有敌意。”
在傅隐的印象中似乎每次文仓和冷逸交手都是文仓先动的手,冷逸一直都在退让。
“既然这样,不如······”
严黎未说完就被傅隐截断,“小七,文仓现在在姜水,你自己去见一见,亲自问问再决定?”
严黎略加思索认为傅隐所言有理,随即提起此来的另一个困惑,“长姊,我还有一问,不知······”
严黎虽然没有看到脉案和药方但和文惜闲聊时得知傅隐每日能够费心费力的时间唯有一个时辰,严黎担心自己的一再追问会给傅隐带来伤害,虽然记忆并未完全恢复但严黎的潜意识中对傅隐还是有所信任和依靠的,毕竟年幼时的温存全都来自此一人,这是无论什么幻术都无法掩盖的。
“今日事今日毕,若不问出来你相必也难以安心离去,问罢。”
问题无穷尽,答案亦万千,一个问题对一个人来说本身就不止一个答案。
“夕溟兄在······这场局中是什么位置?”
这个问题从夕溟失去行踪的那一日起严黎便有所疑心,他猜测过夕溟可能是参与了什么牵连甚广的计划所以才会失踪,但也确实没有想过这个计划居然和自己有关······
“替子,他的位置本来是属于夕康的。”
若是夕康没有冒进、没有被坞辽帝处死······或许夕溟真的可以在仁德书院做一个纯粹的学者,今日他也可以以兄长的身份劝诫朝颜和严黎。
“大公子?”
严黎在坞枫有印象的除了严垣意外的第一个人就是夕康,那个时候严黎只是被这位大公子的温柔与耐心折服,后来更是一直跟在后面听他为自己说文解字,从某种程度上说夕康就是严黎的第一个先生。
“夕康建立海市蜃楼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和夕康一起建立海市蜃楼的几人中就有文烨。”
那个时候轩辕浩尚在人世,沧海桑田无法渗透其中,有些事只能文烨带人亲去。
以海市蜃楼为引将暗探埋进坞枫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文烨可以利用夕康的扶国之心将其引入局中却无法让他接受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眼中只有权力和地位的野心者。
“夕康被处死以后,文烨立刻将海市蜃楼掩藏起来才保存了有生力量,那之后我便想着在夕康的几位弟弟中找一个和他相似的人顶替他的位置将他没做完的事情做完,夕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文烨发现的。”
傅隐不是不知道夕溟对严黎意味着什么,她自己也明白知己这两个字有着何等的分量,可是将利用严黎知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之时,傅隐竟然比自己预想中的要更加宁静,或许她的心真的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