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餐时强装镇定的面具,在回到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彻底碎裂。宋池萦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胸腔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劳累,而是源于一种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内在冲突。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那个角落。
霉菌的轮廓在午后更加阴沉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立体感。菌丝不再是平铺直叙的斑驳,而是微微隆起,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挣脱墙壁的束缚。那面部阴影的区域,颜色深得近乎墨绿,勾勒出鼻梁的隐约线条和眼窝的凹陷……虽然依旧模糊,但那种“拟人化”的趋势,让宋池萦的胃部一阵痉挛。
她应该害怕,应该尖叫,应该立刻让人铲掉这污秽不祥的东西。
但当她凝视那团阴影时,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恐惧的画面,而是记忆中他低头微笑时,眼角细微的纹路;是他将她护在身后时,宽阔而温暖的背影;是他最后一次离开,消失在雨幕中,决绝又孤独的身形。
思念,这种无形无质的情感,此刻竟找到了如此具体而恐怖的载体。它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在窒息中竟品出了一丝病态的甘甜。
宋池萦“是你吗……”
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宋池萦“真的是你……用这种方式……回来了?”
空气里只有雨声和霉菌无声的“生长”。当然不会有回答。但那种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气息,似乎更浓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轻快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贺峻霖清朗的嗓音:
贺峻霖“池萦姐姐!你醒着吗?我找到了一样好玩的东西!”
宋池萦猛地一惊,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拉过旁边一张厚重的绒面沙发椅,勉强挡住了那个角落。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尤其是像贺峻霖这样阳光单纯的人。这污秽的秘密,只属于她一个人……或许,还有那个正在形成的“它”。
她深吸几口气,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些,才走过去开门。
贺峻霖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黄铜望远镜,脸上洋溢着献宝似的兴奋笑容。他年轻、英俊,像一团不受控制的火焰,直接而热烈。
贺峻霖“看!我在阁楼旧物里找到的!据说是几百年前航海用的,今晚虽然下雨,但我们可以用它看看远处山峦的轮廓,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不容拒绝地拉住宋池萦的手腕,
贺峻霖“走吧,池萦姐姐,别总闷在房间里,会生病的!”
他的触碰温暖而有力,与房间里那种阴湿粘稠的感觉截然不同。宋池萦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要被这蓬勃的生气拉走。但当她被贺峻霖半拉半拽地拖出房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沙发椅未能完全遮挡的角落,一丝墨绿色的阴影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逃离。
贺峻霖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城堡西翼一处废弃的小观星台。这里视野开阔,但久未使用,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雨水的味道。贺峻霖认真地调试着望远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城堡里的趣事,试图逗她开心。
宋池萦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透过观星台破损的玻璃窗,望向外面迷蒙的雨幕。她的心,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拴着,线的另一端,牢牢系在她卧室那个阴暗的角落里。
贺峻霖“池萦姐姐,你有在听吗?”
贺峻霖终于察觉到她的走神,放下望远镜,凑近了些,带着点委屈的语气。年轻男孩身上清新的皂角香气扑面而来。
宋池萦“嗯?哦,我在听。”
宋池萦勉强笑了笑。
贺峻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忽然沉默了。他低下头,再抬起时,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同于往常的认真和……勇气。
贺峻霖“池萦姐姐,”
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贺峻霖“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我知道你还在想……想那个人。但是,看着我好不好?我……我可能没有他那么成熟,没有刘耀文那么有权势,也没有严浩翔那么有学问……但是,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
他猛地抓住宋池萦的双手,少年的手掌温热甚至有些烫人,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
贺峻霖“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让你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神炽热得像要燃烧起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这种直接的、充满青春荷尔蒙的告白,在这种环境下,带着一种鲁莽的冲击力。
宋池萦愣住了。她没想到贺峻霖会如此直接地表白。他的喜欢像阳光一样灼热,几乎要烫伤她早已被阴霾浸透的心灵。有一瞬间,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热烈晃了神,甚至感到一丝久违的、被人在乎的悸动。
但下一秒,那股熟悉的、甜腻的霉味仿佛穿越了空间,再次萦绕在她的鼻尖。眼前贺峻霖年轻英俊的脸,似乎和记忆中那张模糊而腐朽的轮廓重叠了一瞬。
她猛地抽回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了一步,心脏狂跳不止,不是因为贺峻霖的告白,而是因为那种强烈的、来自另一个“存在”的拉扯感。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