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微风渐渐变凉,我侧坐在他身后。随着单车飞速穿过人海。他外披的校服被风吹起,形成了一个自然的斗篷挡在我的脑袋上方。
虽然对他的一些身世略知一二,对他有些同情。但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傲慢,看不起别人的少年。如今他救下抢劫犯刀下的我,还护送我去画展,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来到画展门门口前时,夕阳的最后一抹红已慢慢消退。
来看画展的人也并不多,但画展足够大,欧式复古装修和深棕色的地毯使房间看起来奢华大气,里面玲琅满目的作品也给人一种华丽的感觉。
岑月深默默走向一幅画,那画的是深冬白雪,孤月明净。一个人的背影深陷雪地,反衬孤独凄凉的气氛。雪地和黑色的天空占的比例很大,整幅画也应该是整个画展里最大的一幅画。下面的名片上,干干净净地印着作者名字:赫凡。
他一直站在这幅画面前,仔细端详了好久。“ 这是他以前的画了,而最近的画是水墨山水田园风的作品,有兴趣和我进来看看么。”他转头看向我,微微一笑。
据我了解赫凡是一名油画作家,在杂志报纸上从未看过看到他的水墨中国画。对岑恺的话我感到非常讶异,并小跑跟上他远走的步伐。
不难看出岑月深这笑并非真正的快乐,他好像一直把所有负面情绪都隐藏在心底。看到他的表情如此沉重,我知道事情有点复杂,随他走进了另一间画室。
那画的都是山水的中国画,花草鸟木,梅兰竹菊,样样不缺。远处的云和夕阳竟将油画画法融会贯通于国画,就连家禽动物上的皮毛也被刻画得一清二楚。没想到赫凡这样的油画大作中国水墨画的工笔,竟深藏不露。
岑月深低下头,嘴角竟露出了难得的微笑。画中自然的美好景物许多,田园气氛浓厚,看起来他过得应该很好。”说完便舒展了他紧皱的眉头。
可我始终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去问。“为何感觉你能与赫凡大师交流?还如此的了解他。”我心生好奇,却小心翼翼。
他目光垂下,望着眼前的花木地板。气氛沉重得连周围的温度都好像都低了许多,从他的目光中我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总不会没有心事。
许久,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因为他是我父亲。”
我愣住了,愕然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是我偶像的儿子。随后我并听他讲起了故事……
岑月深的父亲是一名画家,母亲是一名企业家。两人年轻气盛,两人不顾家人的反对,有了岑月深。再后来,岑月深父亲的艺术生涯跌落谷底,作品无人问津,为了作画还欠了巨债。为了不拖累自己的爱人,他不辞而别。
“那你为何知道赫凡大师就是你的父亲?”听完他的故事我不禁有些好奇。但仔细看他时,他已经呆立在旁,脸色已是死灰般的惨白, 毫无生气。
他慢慢迈开步伐走动几步,底下的目光仿佛在消化自己的情绪。“ 因为我看过,我不会忘记他的画。不论是什么样的风格,我都能一眼辨出。”他停顿了一会儿,看向眼前的画,又说:“ 这几年我的母亲一直在偷偷买他的画,放进这画展,却少有人围观。
我不可置信地再问:“那这样的话,你的母亲应该知道你父亲的下落吧,为什么不……
还没说完,他的目光便与我交错,他泛红的眼带着泪光的眸子。紧皱的眉目让人有些心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或许我什么都不该问。是啊,既然人已离去,即使知道下落,又怎能是说回来就能简单回来的。他忽然把头撇向一边,许久,竟转移了话题:你是否好奇,我和方羽泽的关系?”我心中已波涛翻滚,但仍紧缩眉头,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原来他和方羽泽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胜似亲兄弟。他们曾经说好长大以后要一起称霸歌坛,一起闯荡世界……当然,那只是两个小孩童年时纯真的梦想罢了。
在他的叙述里,那时没有父亲的他,面对同龄孩子尖酸刻薄的奚落,伤心难过时总会有一个像哥哥一样的方羽泽保护着他。失去亲人现实很残酷,但好像有朋友的世界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从他的故事中,我好像感受到了一丝怀念。
但直到有一天,岑母决定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便带着他不辞而别。“在那之后,他给我寄过信,我从来也没有会过。”岑恺淡淡地说。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我不明白,明明是如此要好的朋友,不辞而别就算了,为何还要拒绝联系。
他忽然逼近我,轻挑了一下眉毛,眼神复杂难辨。我心里一震,微微感到一丝惊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意思,忍心放弃这么多年的友谊,不管不问。
虽然我不承认断绝联系是最好的方式,但或许谁都有不愿说的痛吧,无法理解他人的痛苦,又怎有资格评价他人的做法呢。却令我没想到的是,他闭眼无奈笑了笑,一副轻蔑的样子。“个朋友而已,要不要有何关系呢?”
吃惊和无语已经不能形容此时的我,前一秒还对他身世心怀怜悯,后一秒便心生厌恶:活该没朋友他果然还是那个傲慢的少年,回忆起那天方羽泽推他的场景,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吧。
聚集在空中的墨色渐渐散去,天色渐晚。我拒绝乘坐他的自行车回家,他却执着地推着车慢慢跟在我身旁送我回去。他百无聊赖的在大街上沿路踢着小石子走着,一路上我却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许久,我问:“ 为何你要将你这些故事告诉我?”
他停了下来,默默看着我,此时的他竟然笑意朦胧。可在我看来,为何这笑如此不怀好意。“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所以我想让你了解我。”他靠近我,浅浅的目光微弱又撩人。
若我是他粉丝迷妹中的一员,肯定会被这帅气的眼神和磁性的嗓音感动得稀里哗啦,可惜现在的我,对他的态度只有厌恶。
我双臂环扣:“ 既然连方羽泽这种和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你都觉得有没有无所谓。那我何必还要自投罗网当你身边可有可无的存在?”我毫不客气地回绝。他微皱起眉,笑意渐渐消失,变成冰冷的眼神如寒夜的冰霜。
我立马扭过头,拒绝与他对视。便快速朝家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