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归期从后殿的屋顶上跳下来,左右看了看迅速隐在夜色中。
翻出宫闱城墙就能看见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她一个闪身。马车的车夫便能感觉到里面的座位上沉了许多。
车夫眼神定了定,缓缓驱车离开,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知晓。
马车极稳地一路驶出,皇都街上没有宵禁,倒还是热闹。小贩的叫唤声在耳边一声比一声大,许归期的心情也还算是不错。
只要逃出那个地方,一切的事情都有转机。
这南朝,她会讨回来。
父皇母后的命,她也会让北国皇室来偿还。
这几日她睡得非常不好,眼睛下面水浓浓的乌青。本周狭长的眸子,此刻显得更加深邃。
她浑身都透露着危险,像一只隐藏在暗中受伤的狼,随时可能跳出来和你同归于尽。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否认她的城府,所以对宫中有很多人不相信许归期就这么没了。
无论是哪边的党羽都纷纷派出暗卫去调查,但是那天的火太大又加上瑜金的药物作用,最后都毫无头绪。
就在他们准备接受事实的时候,作为当事人的皇太女已慢慢远离皇宫。
大约行驶半个时辰后,许归期掀开一点点帘子就看到不远就是丞相府。
都知道沈丞相一向喜静,所以府里早早便熄了灯。
但有经常路过的人奇怪,今儿个怎么的丞相府比往日早熄灯了一个时辰。
许归期望了望正门,笑着让车夫拐了个弯,停到侧门去。
车夫一听就急了,转头对着帘子说“殿下。”
却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改口称谓。
车夫是许归期带出来的暗卫,隐弋。他是跟在许归期身边算最久的一个,平日里板着一张脸没有表情,此刻他眉目紧锁。
他问当朝皇太女殿下怎么能走侧门。
许归期又笑着摇摇头,你看看这江山,这天下,哪儿还有个大皇太女。
隐弋咬了咬牙,停在了侧门。
他上前轻敲,一个侍卫开了门,今日丞相说会有贵客,早早去正门守着,后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喊人来侧门守着。
侍卫不明白什么情况,只想这个贵客还真有点厉害,随便走正门侧门丞相还亲自候着。
许归期挑来帘子,侍卫本想看看是何等仙人,却见人头上带着纱笠,看不清相貌。
隐弋把小板凳放在地上,转头去扶她。许归期轻轻摇了摇头,自己走了下去。
丞相府的小厮把马车牵去马棚。
一进门就看见丞相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见到许归期整个人差点下跪。
“您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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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严和许归期在书房相对而坐,她不愿意坐主位,丞相也没有强求。
许归期泯了一口茶,然后慢慢摩挲茶杯壁。沈丞相早就听探子说过宫中的事情,但此刻听许归期亲口讲完。
心里还是说不吃的滋味。
许佳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过和许归期更加亲近,因为人总是会被有才华的人吸引。
但没想到曾经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善良的二皇女居然会叛国,这大南朝的今年是怎么了。
沈知严吐出一口浊气,对许归期说:“大南朝还得看您。”
许归期抬起那双狭长的眸子,眼睛里藏着滔天的情绪。
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只得一句。
我会的。
“北国白相有意篡位多年,却与我为挚友,我们约定好一人扶持一个国家。”
“但北皇昏庸懦弱,国库早已空虚,所以才对南朝下手。”
许归期挑了挑右眉,懂了沈知严的意思。
“我愿意合作,并且别无选择不是吗。”说着眯上眼睛闻着茶香,懒散得不像话。
这些事情瑜金早已和丞相达成了共识,只等许归期点头。
元舟开国大典上,北国和南朝的唯一一次交集就是白相来的。他当时极其欣赏许归期,所以这次他想请许归期以长子导师的名义进入北国。
听着这些,许归期没有明确表示,但沈知严知道,她是同意的。
谈话到三更才结束,沈知严收起地图。
许归期站起来理了理衣裳,丞相从一旁的衣架子上取下她的纱笠。
起身帮许归期纱笠戴上。“如果陛下能看到您独挡一面的样子,一定很欣慰。”
许归期微微颔首,笑着跟着小厮走了,没有回复他的话。
待人走远,沈知严才重重叹了一口气,站在门头抬头看着星星。
“陛下,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太女。”
回到厢房里,许归期被伺候着沐浴过后躺在床上迟迟未合眼,眼睛里布满血丝。
不是她不想睡,她的身子早已经疲劳到一个极点,随时会倒下的感觉。
她只不过是害怕身边的人突然又来一个背叛她,让她还未报仇就去见了父皇母后。
思考着过了半晌叹了一口气终于把眼睛闭上,凭着知觉从口袋中拿出一袋粉末。
药檀粉是她点火之前拿出来的,金宏先生每年会送一盒过来,今年的还没有送到许归期手上就出现了这些事情。
去年的药檀粉只剩一小袋了。
许归期把它放到鼻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浓郁的香气瞬间溢满整个大脑,诡异地舒适起来。
连着吸了几口香气之后,她就把它放回口袋之中。
这一袋不知道要用到什么时候去,还得省着,不然病症犯了又得出事。
有药物的安眠作用和香粉的安抚,没过多久气息边平稳下来昏睡过去。
现在闭眼对于她来说就是奢侈,但能感受到隐弋在外面守着,心里莫名安全感十足。
这种感觉对于许归期来说很奇怪,还算令人心情舒畅,就是鼻子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