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骑奔出数里,山势渐陡,雪积得厚厚的,马蹄一溜一滑,下行不便,不敢催,松马缰缓行。
夜风呼号,上峰有雪块松动,时不时坠下来,形势险恶。兼之风利如刀,拍在皮肤上又凉又痛,行路难,不是下山的好时候。
可灭绝师太性如烈火,做事雷厉风行,一旦想到甚么,是万不能推迟晚做的。尤其要诛灭杨逍这种魔头,欲速尚且不达,慢些就更难实现了。
她估摸着,此刻下山,或许还能追上张真人,共商大计。倘若一路不得遇,顶多三日,便也能抵达武当了。
这个时候,想也是武当最为靠谱,距离近且留有旧谊。再加上六侠殷梨亭对那不肖徒弟确有情份,他不会撒手不理。
如此想来,只有此举或能成事。
灭绝师太望了望天,黑灰的幔子已经完全扑下来了,风动树摇,零星几只雪片在飞。
已经等了十几年了。
"不,只会更多。"她已经没有甚么时间观念了,老了就是这样。四十岁,还是五十岁,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流光一来如此。
灭绝师太吸了口凉气,肺腑一线都是冷的。山腰往下似乎更陡了,虽非奇高,但如一根笔管似的,又直又秃,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夏季还好,植被丛生,不若现下一片茫茫,白色在黑夜的掩映下依旧刺目无比。无怪乎李白诗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若此刻是个寻常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定会知难而退,灰溜溜地走了。但灭绝师太何等样儿人?只见她往上看了一眼,黑云蔽目,随后四顾半晌,把马牵至一大树旁绑好,伸手去扯那树后的索缆——峨眉专为上山不便的客人准备。她揪出来极长一股,挽在手里,先检查一头是否捆得牢实,挣了几下,确认无误,才一抡胳膊,将其余长索丢到那不见底部的深渊里去了。
哧啦一声,她又将一块衣角撕了,包在右手上,左手捡一木棍,以减缓堕势。等一切妥当后,她抓住那条长索,纵身一跳,包住手掌的衣物,在铁索上噼里啪啦地响,磨得甚是厉害。
就这样一路滑下,迅疾不耐处,用那根木棍在山石上猛戳几下,一路疾,一路缓,总算很快——灭绝师太到山下了。
那马却无法下来。
还是守山的弟子上去后悬下来的……
这一切折腾完毕,也不过月到中天,灭绝师太不多耽搁,翻身上马,得得急蹄,径往东方去了。
路途遥远,中间坐骑换了一匹,黄马变青马。等到行至武当山下,灭绝师太一跃落鞍,青马晃了几下,扑地便倒,口吐白沫而死,全身大汗淋漓,显然是疲累所致。一行失却两马,速度也明显提了一倍,不过一天一夜。
方踏进武当山门,有紫气氤氲,如临仙境,景色佳丽较之峨眉毫不逊色,各擅胜场。汉江如游龙北绕,巴山似翠屏南立。更有"天柱晓晴"、"陆海奔潮"等等,神秘空灵。
可灭绝师太不是来游山赏景的,无心他顾,只步履匆匆地走到武当山门,与那守门僮说了几句。那人哈欠连连,只乜着眼瞧她。等到听说是峨眉掌门亲至,无神的眼睛里才稍微有点光亮,半信半疑地跑去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