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主君……主君……”公申梁步履匆匆，跑上蚩尤的寝殿，衣袖带起的风扑灭了烛火。

火炉里炭火正红，息媛夫人正在为蚩尤炙羊肉，蚩尤看着气喘吁吁的老谋士说：“老家伙，遇到什么事情了，如此大惊小怪？”

“主君，公孙轩辕的粮官大鸿派人传来消息，他愿意投靠主上，为表诚意，他透露了联军的粮仓位置。”

“此言当真？”

“消息无误，我命内间勘探粮仓附近道路，在车辙中发现有粟米和豆，是真粮仓。”

蚩尤霍然起身，要往外走，息媛夫人为他披上外衣。

“主君何往？”老谋士一脸茫然。

蚩尤大步离开，“我去看看庆介。”

公申梁惨然一笑，在心里说道:“我为主君谋划至今，怎还不如一罪人？”

涿鹿城西的地牢之中，一只白毛小鼠正在墙壁间奋力打洞，终于它见到一丝光明，看清眼前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箕坐在墙角，散乱油腻的长发和满脸的污泥，却有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紧盯着前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它沿着墙边爬到囚犯手边，那双手的手指既瘦且长，寸余长的指甲如刀一般，真是一双鬼爪。这双手从小鼠脚上取下绑着的一小片兽皮，上面画着日月。

“日月者，乾天也，九宫之西北。”囚犯嘴里念念有词，把兽皮丢进口中嚼烂。

狱卒老羊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木杓清水，倒在囚牢里的破边陶碗中，带着浓重的乡音说：“半疯子，过来喝水了。我对你这么好，你昨天还骗去我一块麦饼，造孽呦！”

“老羊你这样就不对了，我吃你一块以后会还你一百块。再说你都老成这样子了，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你藏起来的麦饼不就浪费了，我这是帮你。”

老羊啐了半疯子一口：“呸，我要死也是回到自己家乡再死。可我回去的话只会被饿死，那种死法太惨了，造孽呦！”

“那好办啊，我给你五十亩水田，你回去雇人种田多安逸，怎么样？用你怀里那半块麦饼跟我换？”半疯子闪着狡黠的目光。呸！老羊又啐了他一口，但还是给了他那半块饼。

半疯子名叫庆介，曾是蚩尤麾下第一谋士和情报官，为蚩尤夺得九黎主君立下大功。三年前他拐带乐浪部酋长的夫人私奔，仅仅过了五天，就又把对方独自一人抛弃在野外。酋长夫人愤而自尽，乐浪部更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断派人暗杀他，经蚩尤调停，最终只把庆介关进大牢。

半庆介看着老羊离去的背影，不禁对着手里的饼苦笑，心里感慨：“这老头一生漂泊，无亲无故，现在是把我当成了亲人。”

此时一位华服男子出现在牢门前，那对青铜角在幽暗的牢中映出亮光。庆介隔着栅栏向蚩尤招手：“黎贪，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这有半块麦饼分给你吃。”

“你若是能不这么疯，我也不会把你关在这里”

“庆介不疯，何为庆介？无论你关我多久，我都是疯子。你蚩尤容得我疯，天下早就是你的了。何况现在我有粮吃，你没有。”庆介望着蚩尤。

蚩尤扯断牢门锁链，走了进去，“看来这监牢的墙还是太薄，挡不住你的耳目。轩辕的粮草所在你也知道了吧？”

“你的探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知道的事情我都会知道。我还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庆介嘴里嚼着麦饼。

“那就和我一起击败公孙轩辕，夺取这天下！”

“哈哈哈哈哈，这是我这三年里最想听到的话。”庆介大摇大摆的走出牢房。“我欠人五十亩水田，一百块饼，替我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