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2）

再三确认那名昏迷的少女暂时无事后，魏无羡一路牵着小苹果，来到了一处崖边。

彼时虽然阳光娇媚，此刻却吹起了阵阵冷风，将他额间的鬓发吹散了几分。

少年从腰间抽出了陈情，冷静地盯着悬崖下方。

——说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其实都是用来哄自己的好听话。

他与蓝忘机，今日就此一别，他日恐怕再难相见。

那人是姑苏蓝氏双壁之一的蓝忘机，人称逢乱必出的含光君。而他却是连六岁孩童见了，都会退避三分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也罢，他们本就不是同一路人。

是他贸然地翻入云深不知处的屋檐，固执地想要赠予年少的他，一坛天子笑。

然而换来的，却是避尘地微微出鞘。

魏无羡轻轻吸了口气，将陈情搭到嘴边，缓缓地奏出了那首最熟悉的曲调。

"……煮一壶生死悲欢祭少年郎，明月依旧何来怅惘……"

——那是他们共同合奏的《忘羡》。

是少年在玄武洞中，为了缓解他的伤痛，轻轻哼给他听过的。

明明说好后会无期。

往事却如泉涌般一齐涌上了脑海。

魏无羡惊觉自己握着笛子的指尖正在发颤，心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早已将蓝忘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这次的献舍重生，他明白了不少道理。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继续缓缓地吹奏道:

"不如潇潇洒洒历遍风和浪，天涯一曲共悠……"

蓝忘机魏婴。

笛声戛然而止。

魏无羡紧闭的双眼猛地一睁，有些不可置信地垂下了陈情。

崖边的冷风，终于停了。

少年一顿，缓缓地回过了头——

那人正站在他身后，一身白衣若雪。春风恰然又徐徐吹来，将他的一片衣角吹起了几分。

原来，只要他肯转过身。

那个人，就还在他的身后。

魏无羡眼里泛着一点湿意，与对面的少年遥遥相望了许久，嘴角终于忍不住轻轻上扬。

魏无羡蓝湛。

少年听见他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

魏无羡你来了。

一身白衣的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蓝忘机眸光微烁，斟酌着开口道:

蓝忘机魏婴。

蓝忘机我总觉得，这事颇有些蹊跷。

魏无羡粲然一笑，开玩笑地道:

魏无羡可不是，专门挑在我们往回赶的路程上出现，看来连老天都不愿意让我们歇一歇。

魏无羡观音庙的事情刚刚结束，便又来了一件。

蓝忘机颔首，斟酌了再三，还是道:

蓝忘机魏婴，跟我回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哑然，一些不知道究竟是答应了还是拒绝的好。

……

云深不知处，一直是个让他头疼的地方。

但不得不说，哪里确然充斥着他许多的回忆。

魏无羡走吧，去破案。

魏无羡将陈情重新挂回腰间，一个漂亮的侧翻骑上了小苹果的背，整个过程中一句话也没说。

"咴——"

小苹果仰头叫了一声后，扯着蹄子缓缓地往前走。

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载了个伤员的缘故，小苹果意外的走得很慢。

蓝忘机牵着缰绳，亦在旁边跟着。

云汐疼……

怀里的女子似乎意识清醒了一些，微微动了一下，近乎梦呓的哼道。

闻言，魏无羡拉着缰绳的手顿了一下，转头问向身边的少年。

魏无羡你身上带着什么药没有？

蓝忘机摇了摇头，低声道:

蓝忘机未曾。

魏无羡这可糟了。

他拍了拍手，有些焦急的道。

魏无羡受了这么重的伤，换做是个男子，估计再过几天也就没命了。

蓝忘机垂着眸，略微思索后，道:

蓝忘机先找家客栈休息。

魏无羡好。

客栈。

那店小二似乎也是个有眼色的，见他们三人一骑，一琴一笛，瞬间猜到了他们的身份，颇有些殷勤地道:

店小二二位便是那赫赫有名的……

店小二逢乱必出的含光君，和威风凛凛的夷陵老祖吧！

魏无羡对他给自己起的外号颇为失笑，笑着摇了摇头，道:

魏无羡是我二人没错。

魏无羡我有要事吩咐你。

店小二连忙恭敬道:

店小二您说，我听着！

魏无羡去把你们这治伤的良药给我拿来，多拿一些。

店小二这……

店小二飞快地偷瞄了一眼躺着床榻上重伤不醒的女子，心里有些疑惑地嘟囔道:

店小二真不是这女子是哪家的。

店小二竟让含光君与夷陵老祖都如此重视。

虽是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恭敬地应了。

店小二是。

……

待给女子换了药，吩咐侍女仔细为她擦洗过身子后，魏无羡这才从门外走进，低着头打量面前人。

女子倒是生的极为好看。肌肤胜雪，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不敢亵渎。

——但这却不是魏无羡所关注的重点。

观音庙事件后，其实在场的零零散散，有很多是他不甚结交的。

面前这位女子……

却从未见识过，观其样子，也不像是哪家的丫鬟。

回途路上，有人求救？偏偏遇见的还是他夷陵老祖？

事情突然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为今之计，只有等女子醒来之后，再做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