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妈妈去给你买好吃的，站在这等着妈妈，我很快回来，好不好？”
年轻的女人蹲下身子看着女孩，带着笑问道。
“好。”
小女孩甜甜地应着，舔了一口手中的棒棒糖。女人看着女孩乖乖的样子，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向马路对面走去。
“妈妈要快点哦！”
女孩冲着远处走远的女人大声喊着，那是一个小孩子对大人最简单的依赖。
可那一走，竟是对后来人生的江浮涿来说，是离别，也是抛弃。
江浮涿很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短短的一面，她也想问问她：
“妈妈，”
“抛弃囡囡你后悔吗？”
女人没有回头，没做出任何回应，或者是她没怎么想好去回应她即将抛弃的孩子，那会使她的良心痛上三分。
“妈妈！”
江浮涿从梦中醒来，鼻尖带着薄薄的细汗，嘴唇有些干裂发白，桌子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冰水，指尖碰上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妈妈，你究竟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抛弃我呢。
为什么连抛弃的时候也那么温柔，还告诉我要在那乖乖等着你。
妈妈，我有听你的话，真的有听你的话。我在那等了一个下午，从太阳落山，到黑夜降临。
囡囡很困了，可是囡囡没有睡，还是站在那里等着你。因为你告诉囡囡要等着你，我答应了你的。
再到太阳升起，我一直都在原地等你。
第二天大早，有个爷爷把我带回了他的家，告诉我他想收我做他的孙女，他说年纪大了想找个人陪他，于是我留在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家”。
没有了妈妈你，那真的算是家吗？
我想不是。
因为我还是会在深夜想起你，想起你抛弃我时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深深记得。
“囡囡，”
“妈妈去给你买好吃的，”
“站在这等着妈妈，”
“我很快回来，”
“好不好？”
好。
不管您问我几次，我只会回答：好。
因为囡囡一直相信，妈妈不会抛弃我。
不要再问我爸爸呢，那个嗜酒成性、夜不归宿的男人不是我爸爸。
他会在喝了酒后打妈妈和我，有时候发疯紧了他就拿酒瓶子砸，妈妈护着我，然后她被砸得满身是血，却又不愿去医院。
“囡囡，爸爸其实很爱我们，只是因为他喝了酒而已。”
我当然明白她说的这句话，因为他在每次打完妈妈酒醒了之后都会再去对妈妈道歉，低声下气的模样让妈妈忍不下心。
可我恨极了他低三下四的模样。
就好像他洗去了他做过的所有错事，一句道歉就可以把所有罪孽推得干干净净，好像他什么都没有做一样。
为什么家暴要被看做是理所应当？
这对那些被欺凌者真的公平吗？
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囡囡不乖，所以你生气了要离开我。于是我努力学习，每回收到成绩单爷爷都会很高兴，然后叫张妈张罗一大桌子好吃的给我庆祝。
“妈妈，”
“我今年十六岁了。”
“距离你抛弃我，”
“已经过了十年。”
“妈妈，”
“你还记得我吗？”
江浮涿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眼睛有些无神。冰凉的水刺激到了神经，此时已经了无睡意。
睡了又能怎么样呢？妈妈，我每晚梦里都是你。我渴望着每晚与你的相见，又害怕那一次次的离别再次上演。
妈妈，我该怎么办。
“小姐，你醒了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江浮涿的思绪。有些迟钝地掀开被子走到门口，打开上锁的房门。对着门外的张妈咧开一个算不上自然的笑容，龇牙咧嘴显得有些荒唐可笑。
“哎哟，是又做噩梦了吧？快洗漱洗漱，老爷子在等你吃饭。”
张妈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语气里尽是关心。
“好，谢谢张妈。”
张妈有些无奈地转过身，手攥了攥腰间的围裙，叹息道：“唉，三小姐怎么这么命苦。”
江浮涿靠在关上的门上，有些瘫软地身体显得格外脆弱。她闭上眼睛，手心中赫然几个显眼的指甲印。
自然地对别人笑难，保持清醒对于江浮涿来说，好像更难。
用冷水洗了把脸，江浮涿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看向镜中的自己，尝试勾起一个自然的笑容，僵硬的弧度让整张惨白的脸显得更加难看。
——
“爷爷，早上好。”
江浮涿下楼便看到老爷子坐在正中央吃着早餐，手中的晨报舍不得放下。
“囡囡早。”
老爷子放下茶杯，笑着回应江浮涿的问候。
江浮涿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老爷子第一次带她回家的时候，当他问起：“你想我怎么叫你啊？”的时候，为什么会说出“囡囡”二字。
这个称呼，就像是妈妈在叫她一样，很温暖。
“囡囡还记得爷爷前几天给你说的学校吗？”
江浮涿点了点头。
前几天，爷爷告诉她，想让她去上市二高。本来以江浮涿的成绩，考任何学校不是问题，可偏偏二高是个只收学费不看成绩的学校。
教学质量是市里数一数二的，说乱也是市里的TOP1。
哪里乱？
学生乱，学习氛围乱，成绩一塌糊涂，因为这是富家子弟聚集的学校。他们不需要成绩，不需要努力，家里就会给他们安排好未来，铺垫好道路。
至于为什么老爷子想让她去那里。
“你二哥就在那里上学，大姐也回国了，是你的班主任。”
老爷子口中的两个人，江浮涿从未见过他们的面，只是经常从他口中讲起。
这一次终于能见见两个人的真面目，她不免有些期待。
一周后是开学的日子。
这一天，江浮涿早早地起来，草草地吃完早饭就坐车去学校。连早上老爷子嘱咐她的时候也只是急急忙忙地回应了一下。
因为……
她很期待高中生活。
“妈妈，”
“十六岁的我，”
“上高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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