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辞职信放在茶几中央,用镇纸压得平整。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暮色给楼宇镀上一层灰蓝,像极了谌浩轩衬衫领口泛旧的颜色。手机在包里震动,是人事总监的消息:「苏小姐,您真的要放弃晋升机会吗?」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只回了个「嗯」。茶水间的八卦声仿佛还在耳边——谌总新秘书是海归硕士,连咖啡都能调出七种拉花图案。我摸着工作证上微微翘起的边角,想起入职那天谌浩轩亲自给我别上工牌,说要带我看遍公司每一个项目。
行李箱滚轮碾过地板的声音惊醒了回忆。我望着空荡荡的衣柜,把最后一件毛衣叠好放进行李箱时,摸到口袋里的硬物。那是枚银色的情侣戒指,内侧刻着「CXH & SXL」,边缘已经被岁月磨得不再锋利。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我浑身僵硬,看着谌浩轩推门而入,西装外套上还沾着雪水。他愣在原地,目光扫过茶几上的辞职信和墙角的行李箱,喉结动了动:「你要走?」
「嗯。」我继续整理衣服,不敢看他的眼睛,「租约到期了。」
他突然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所以这就是你交辞职信的理由?」他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混着烟草气息扑面而来,「苏落,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幼稚?」
幼稚。这个词像根刺扎进心脏。我猛地甩开他的手,行李箱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谌浩轩,到底是谁在幼稚?」积压了三年的委屈突然决堤,「你多久没正眼看过我?生病时我自己去医院,下雨时我自己撑伞,连你生日我在贵宾室外等了两个小时,得到的只是一句‘别搞这些幼稚的东西’!」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细小的冰晶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我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戒指,金属冰凉刺骨:「你说过要一直在一起,可现在连谎言都懒得编了。」
「不是这样的……」他伸手想要触碰我,却在半空停住,「公司最近压力太大,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所以冷暴力就是你所谓的‘为我好’?」我把戒指放在茶几上,金属与大理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谌浩轩,感情不是靠钱堆砌的。当你开始用沉默代替沟通,用敷衍回应期待,我们就已经走散了。」
他突然烦躁地扯松领带,威士忌的气味混着呼吸喷洒在我脸上:「苏落,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疲惫,「这个项目失败了公司就完了,我每天工作到凌晨,连轴转见投资人……」
「那我呢?」我的眼眶发烫,「我也是你的爱人,不是摆在客厅的装饰品。」行李箱拉杆被我攥得发白,「你以为物质就能填补所有空缺,却忘了我想要的只是你下班时的一句‘我回来了’,生病时的一杯热水。」
谌浩轩突然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透过指缝,我看见他发间隐约的银丝——原来我们都在这场消耗战里变得千疮百孔。他的声音闷闷传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等项目结束,我们去旅行,去你一直想去的冰岛……」
雪粒子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是谁在拼命敲打。我弯腰捡起地上的围巾,浅灰色毛线已经落满灰尘:「有些裂缝一旦出现,就再也补不上了。」把围巾轻轻放在他膝头,我最后看了眼这个住了三年的家,「保重。」
当行李箱滚轮的声音消失在楼梯间,谌浩轩才猛地冲出门。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寒风卷着雪片从窗口灌进来。他弯腰捡起台阶上的戒指,金属表面倒映着天花板惨白的灯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谌总,合作方要求今晚必须敲定细节。」
他攥紧戒指,指腹被边缘割出细小的血痕。远处传来地铁驶过的轰鸣,混着风雪声,渐渐掩盖了那声压抑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