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启。问灵山。
一位白衣少年负剑牵马,慢慢走出山门。
只见他缓缓转身,向着山上深深拜了三拜,口中默祷几句,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而在离山门不远的竹林里,没人注意到一位道姑打扮的女子正默默地目送他远行——
离去的,是她最得意的大弟子,那个偶尔顽皮,时而任性,天不怕地不怕动不动就有惊人之语却对师父的话从不违逆从不质疑从来都言听计从的孩子。
如今,他义无返顾地走了,冲破了她立下的最严厉的规矩,头也不回,再无归期……
外面的世界,她也曾为之豪情万丈,但遍体麟伤之后,她的选择已决绝而冷酷——
我门中人,一生不可下山,凡下山者,皆不得再入师门。
有人曾说,那是避世,其实在抱山这里,这是弃世。
“师父!你在看什么?”两个小姑娘从不远处跑过来:“师姐让喊您回去吃饭!”
“哦,是藏色和水镜啊,没什么,随便走走。”抱山最后看了一眼山门,跟着两个女孩向山上走去。
“师父,昨晚大师兄说他要闭关几日,跟您说了吗?”
“恩,说了。”
“师父答应了?”
“恩。”
“那大师兄什么时候开始闭关啊?我刚才去喊他吃饭,他一直没动静呢!”
“今晨便去了。”
“啊?已经闭关了?”藏色和水镜瞪大了眼睛:“在哪里闭关?我们一起去给他送饭吧!”
“你们不必管,有人负责这些事。”
“可是……”
“你们好好修行,其他的事不要管,听懂了吗?”抱山散人生硬地刹住这个话题,对于一个不会说谎的人来说,替自己最心爱的大弟子遮掩这件事虽不得不为之,却也实在令人头疼。
十日后。深夜。问灵山山顶。
“天啊,青丫头,你终于出现了!”榕崽放松地吁出一口气:“您老这是猫到哪个山洞里去疗伤了?我还以为你上吊了呢!”
“你才上吊了呢!再敢多嘴刨了你的根剥了你的皮!”青儿一拳打在榕树的树干上。
“哎哟好疼!”榕崽故意捏细了声音尖叫道:“嘻嘻,不过,这下我放心多了,只要一到这个每天必备的‘放狠话’环节,我就踏实了。”
“少来!”青儿倚着榕树坐下:“切,连个月亮也没有。”
“你坐地上当然看不到月亮!来,到我头顶上去看!”
“懒得动。”
“唉,日日思君不见君,天无皎月月无心……”榕崽故作伤心地掩住脸:“要不,青丫头,我送你个惊喜,给你提提神?”
“你少唠叨几句就是惊喜了,我就纳了闷了,你一棵树,怎么话这么多?”
“我说真的!不信,你看看我头顶?”榕崽看青儿仍然失神地坐在地上,便摇动树冠,卷起一阵旋风,将青儿吹到树顶:“喏,看最高的枝杈上挂着什么?”
“咦?这是……”青儿一下被红色锦囊吸引住:“这是……他的东西?”
“恩,他给你的。”
“他后来又来过?”青儿大吃一惊:“榕崽!你怎么不告诉我!”
“没,他再没来过,这是一周前,他的师妹御剑放在这上面的。”
“师妹?藏色?她说什么了吗?有给我留话吗?”
“没,那孩子可能是御剑术不是很强,摔下来好几次,看得我都心疼得不行,但最后还是飞上去了。她挂上便走了。”榕崽听着青儿没动静,便向上翻了翻眼皮:“咋滴,青丫头又要激动地上窜下跳了吗?你可提前跟我说声儿,我可不想像上次的那些兄弟一样被你撞得东倒西歪!”
“不会。”青儿紧紧抱着锦囊从树上下来,席地而坐,小心地打开锦囊,只见锦囊里有一张符和一管青笛。
青儿拿出青笛,悬于掌中,用灵力化开青笛四周那圈光晕一般的结界,一段悦耳的笛声便响了起来。
青儿,对不起,我走了。
不许哭,不许骂我,不许发脾气,不许毁坏山木,不许拿榕崽出气。
好好听我说:
青笛,我用灵力做的,想我了,就吹笛子,我想你了,也会吹笛子,我能听到,你也能听到,就是传达的慢点儿。
符,我新研制的,专门对付地缚术,所有的灵都会被困在自己命殒之处,即使灵力高强若你,离开命殒之处太远,灵力也会迅速耗光,而这个符,能帮你摆脱大部分的地缚术,可惜,只做出了一张,有没有副作用,还不知,记住,想我想到睡不着觉时,用它来找我。
我教你的虚灵术,好好研习,等我的空舍术成功时,你来,我的身体分你一半。
小师妹、师父,帮我照顾好她们。
榕崽,替我守护好青儿,我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