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
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如此安静。
有那么些人,说他安静、清冷,但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恐惧这种安静与清冷。
一如母亲离开后那一个个被大雪覆盖的日夜;
一如十三年里,那一次次永无应答的琴响……
人们都说他雅正,皎皎君子,泽世明珠,但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次被那个不羁却热血,坦荡而无畏的少年吸引——
所有他不敢触碰的所谓清规戒律,那个人都一一在他面前碾碎并弃若敝屣;
所有他深怀疑虑却从不敢质问的所谓权威,那个人都理直气壮地将之驳得体无完肤……
所有他怯懦、退缩,想明哲保身的时刻,那个人都会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即使归来时遍体麟伤气若游丝……
——他从未曾忘记,初遇的那个夜晚,白衣如雪的少年,拎着天子笑翻墙而入,那么嚣张又干脆地点燃了一盏灯,打破了一扇门——
遍历风浪,终有一天,他也像那个人一样,直视着叔父,问出了那句话:“敢问世间,孰强孰弱,孰正孰邪,孰黑孰白……”
第一次,他看到了那个人的世间——虽艰难苦涩却光芒万丈;
第一次,他踏上了那个人的独木桥——虽举步维艰却无愧于心;
第一次,他想和那个人站在一起……
然而,那个人却甩开了他的手,把他孤零零地扔在这世间十六年。
逢乱必出,这传于世间的美名,于他,从来都是一种折磨,每一次满怀希望而去,再绝望而归,每一次归来,这个没有他的世间便变得异常安静而清冷,让人感到窒息。
直到那天,一曲《忘羡》,他再不敢放开那只手,再不敢离开那个人。
蓝湛站起身,秦赢扔下的三根银针已经被捡起来,擦干净,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铺着绢帕的针盒里。他轻轻拈起一根,微微转动,针很长,很尖,在烛光下闪着刺目的银光。
他将针尖对准指尖,略一使劲,银针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肌肤,深深地刺入,一滴血珠接着涌了出来,蓝湛举起手指,看着银针在指尖振颤,血珠越变越大,顺着手指慢慢流下,滴到地上……
如萤如豆的生命,岂非就是这样坠落、流逝,纵身入土,再无归期?
现在……我知道你的痛了,但我,怎么救你呢?
拔下银针,扔在桌上,重新坐回到魏婴床边,蓝湛抬手摸了摸他毫无血色的脸,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灵力就是从这儿输入的——
那样惊慌失措地御剑而来,抱着他冲进客房;
惊慌失措地点燃线香,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惊慌失措地将灵力疯狂地注入,直到……震断了他的灵脉……
“对不起……”蓝湛慢慢抱住魏婴,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聆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没有金丹,灵脉被损,没有灵力,连呼吸都几不可闻——从来都以为可以护你周全,不想真正伤到你的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