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贞不喜欢人多繁杂之地。牛马嘶鸣和小贩吆喝充斥在他的耳朵里,牵马也不能顺利前行,总是走几步就要停几步给来往的车马让路。他烦不胜烦,对云烨说,“去田埂走走吧,空气好些。”
云烨知道哥哥不喜欢,乖乖点头。她这几天闷惨了,只要能放风,去哪儿都行。
寨外的山原中人少多了。李茂贞牵着马走在人们经年踩出的窄窄小道上,觉得四肢百骸都清爽起来。
“好美的梯田!”云烨轻叹,黔南的梯田出了名的瑰丽壮美,秋日里梯田被染成金绿相间的颜色,层层叠叠的蔓延铺开,仿佛是通往神域的天梯。
李茂贞看着沉醉远眺的云烨,默默将这一幕刻在心里。
漫漫行着便上了一座不高的小山,这山上应该是常年有人来往,因而有一条不宽但泥土紧实的盘山小路。行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云烨兴奋的叫到:“那里有一座庙!”
女孩非要去里面看。李茂贞把妹妹从马上抱下来,扶着她走进去。她的伤又好转了一些,扶着也能走不少路。庙宇里面两尊巨大的泥塑雕像端正威严的垂目向下看着,足足有两丈高,一男一女,眉目清晰,栩栩如生。
“这是苗人的神吗?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这是傩公傩母。”李茂贞解释,仿佛回到了在凤翔府中被云烨缠着为她讲解各种书籍经典里刁钻问题的日子,“是苗人祖先。传说中他们原先是……兄妹二人,后来在灾难中成为仅剩的幸存者,便结为夫妻,繁衍了苗族后代。每逢苗年或其他重要节日,苗人都要祭傩公傩母,演傩戏,祈祷来年平安。”
“夫妻?”云烨震惊的说,“兄妹怎么可以结为夫妻?”心说苗人就是与汉人不一般,敢想敢做。
“相传洪水淹没万物,只有傩公傩母在山顶上逃过一难,于是约定每人抱一扇石磨从山上滚下,若石磨合一便结为夫妻。后来石磨果然合一,他们便成亲耕田织布繁衍生息了。”李茂贞三言两语,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该回去了。”
云烨扁着小嘴被哥哥轻轻一抱放上马背,不情不愿的踏上回程。
下山比上山难走,两人一骑堪堪行至山脚下,夕阳已挂在了山头。下山后还要穿过一片林子方能踏上苗寨外的小路。走到林子正中间时夕阳完全落山,一丝肃杀冷意漫起来。李茂贞心头一沉,抬头看向马上的云烨。
“四周有人。哥哥不必担心我,不管谁来,叫他有来无回。”云烨冷下脸,娇俏小姑娘立刻变成幻音坊神出鬼没的杀手。他们一直堤防万毒窟前来寻衅,平日都留着一手准备。
果然四周沙沙轻响,人影闪动。李茂贞停住脚步,冷笑一声:“来者是客,请现身了。”
层叠林间鬼魅般飘出一个红影,赫然是那晚要将仡衣活祭的红衣祭司。祭司负手站定,手下便一瞬现身,约十五六名黑衣人悄然将李茂贞和云烨围在圈子中央。
祭司沙哑笑了,刀刻般不祥的五官上显出一个嗜血笑容:“小子,带我去十二峒,可饶你不死。”
“口气不小。”李茂贞双瞳现出狠戾的寒光,他一想到祭司当时要以那么残忍的手段杀掉一个小女孩取血活祭就怒火直窜,这种人渣,杀一个算一个。
“你还带了个陪葬的,那好,先杀他再……”祭司阴狠的目光落在一身白衣男装的云烨身上。
李茂贞早已不在原地。闪电般的长剑连挥三次,三个人黑衣人还没吭一声就捂着手腕滚倒在地,鲜血从他们的指缝汩汩冒出来。男人转身:“十二个总比十五个好打,是吧?”
“你!”红衣祭司又惊又怒,他本以为己方人多,那小子不敢贸然动手,起码也要跟他扯清了新仇旧怨再打算。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想废话,上来就趁其不备挑断了三个手下的手筋。他也不再多说,一个手势,剩下十二人便分成两拨分别扑向李茂贞和云烨。
云烨自马上抽剑,划了个弧荡开三人弯刀。哥哥的坐骑黑焰极聪慧,不闪躲不嘶鸣,仅是根据主人轻微的指令迅捷移动。马上的年轻女子看着仅有三个人来围堵自己,清脆笑了:“姑奶奶可不是什么软柿子。”眉间一凛,长剑密不透风舞了一个圈,三个人明明是围堵她,却手忙脚乱起来,没几下便肩头中剑。女孩下手又稳又狠,剑剑直挑他们肩颈连接的肌肉,一旦划断对方便迅速失去还手能力。
围着李茂贞的九人不得不再分出几个人对付云烨,这样一来,本来缠斗的态势立刻被李茂贞占了上风。没过一会又是几人闷哼扑倒,扑腾半天也爬不起来。
两人身边能战斗的黑衣人越来越少,最后竟只有三四个人,攻守却完全变了。三四个人吃力防御,抵挡着兄妹二人凌厉的剑雨。
“退下。”大祭司表情如一条毒蛇。那几人早已无心恋战,得了令赶紧退到祭司后面。
红袍下手指捻动,突然草里响起了稀稀疏疏的声音,像是无数的指甲在抓挠树皮,让人头皮发麻。祭司邪邪笑了。草地里群蛇抬头,鲜红的冠子充血般立着。
“哥哥,交给我。”云烨自信的说,声音里藏了一抹撒娇。李茂贞收起剑,负手站着,赞许的看着马上神采飞扬的妹妹。
女孩右手轻轻一挥,一把弹丸便漫天抛出,跟着再闪电般挥出右手,一把铁钉便利剑般狠狠撞上方才的弹丸,被击中的弹丸在空中爆裂开,暗红色的粉末立刻漫天飞舞。
“雄黄!”大祭司脸色突变。草丛里的群蛇纷纷扭动,半分也不愿游进前面的雄黄圈子。
“还有什么招式,通通使出来,本王奉陪。”李茂贞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