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上的声音嗡嗡作响相当烦躁，连同灼热的九月阳光也是如此。光从树叶间穿过，落在课桌上。
一金发男生敲了敲同桌的桌子，把同桌敲醒，然后略微无奈道：“来新同学了，换个位子。”
“啥新同学啊还要换位子。”同桌皱皱眉，赤红色的眼眸不耐烦。他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去收拾东西。
“行了行了。”男生安抚同桌，“过两天新同学熟悉了就让你换回来。”
“哼，这还差不多。”
……
“这是新来的同学，卡茨。”班主任拍了拍身旁低着头的跳级生卡茨，“大家以后要友好相处哦。卡茨同学虽然年龄小但是成绩很好，可是连跳了两级，大家以后可要互相督促好好学习。”
话说了下去，可也没几个人把班主任的话往心里去，稀稀拉拉的应了几声便又沉寂下来。班主任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这样，卡茨，你先跟班长坐一块吧，你刚来咱们班不熟悉。要不要跟大家打个招呼？”
卡茨缓缓地点了点头，双手紧紧抓着衣服相当紧张：“我，我叫卡茨。我，我，我十一岁。”周遭静谧，甚至有些诡异，冷汗不由的从额角溢出，牙齿咬着下唇，都要咬出血来了。
“卡茨，这里！”靠窗的第四排，金发的男生突然挥手。卡茨应声抬头，不由地微愣。
浅浅的阳光打下来，给男生镀上了好看的一层光晕，让男生显得遥不可及。
教室突然爆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一时间卡茨过去与现在重叠，眼前的人们也叠在了一起，唯有那些话是一成不变的。
“好，好黑啊！怎么这么黑，你看那脸啧啧啧非洲人吧？”“哈哈哈哈好丑，简直丑死了你们说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丑的人？”“这么点大？看起来好小哦～”“你们说，他这成绩是不是抄的？怎么看都不像跳级的。”
“我……我，我不是！”卡茨大声地喊，眼眶骤然红了，眼泪在里头打转，“你们闭嘴！”
可他越气急败坏他们就越开心。
“哈哈哈哈他哭了！诶他哭了你们看看眼睛都红了哈哈哈。”“胆子那么小？再多吼两句啊有本事。”“是不是心虚了？是不是是不是？赶紧回家找妈妈吧～”
几个为首的同学言语越发恶劣，甚至都要波及到卡茨的家人。
“安静！”班主任猛的拍了拍桌子，深深皱起眉，“恶意侮辱别人，你们还有没学生的样子！你，你，你，还有你们几个，给我站起来！”
他们班主任很少发脾气，但是一发脾气绝对不好惹。那几个刚嘲笑过卡茨的人面面相觑，有些怂的站了起来。
“道歉！新同学第一天到来，你们就这样迎接的啊？是不是没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成绩好意思在这里说别人？要不要我现在就拿张试卷来你们现在写写看人家厉不厉害？！”
“平时你们成绩差成那样我也就算了，只要不给我惹事好好的毕业就成了。现在呢？你们一个个胆子大了啊，敢在我面前这样？”
“道歉！快！”
他们眼里皆是闪过一丝狠厉，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对视了一下，把不爽写在了脸上。不过他们也不想明面对上班主任，“乖乖”道歉。
“我不希望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班主任蹙眉沉声，拍了拍卡茨的肩膀，“先去雷伊那里吧，就刚刚跟你挥手的班长。”
金发男生名雷伊，是这个班的班长。他边上的位置让原本坐那里的一个白发男生让开了，坐在了远一点的位置。
卡茨低着头匆匆的过去了。
“没事，坐进来吧。”雷伊站起来让他进去。
“谢，谢谢。”卡茨放下书包，磕绊地道谢。
“刚来肯定不习惯，慢慢你就习惯了。”
上边班主任开始上课，雷伊把课本推过去：“给，等下下课我带你去领书跟校服。听说你很聪明，多多指教？”
雷伊视线下移，看见卡茨稚嫩的手粗糙无比，还在微微颤抖着。他眼神暗了暗，依旧轻声道：“以后就是朋友了。”
“嗯，嗯……”卡茨心不在焉地应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过去与现在的撕扯，良久他才镇定下来。雷伊看着他的后脑勺，微不可察得叹了口气，扭头上课了。
下课后，雷伊收拾好桌面，站起来一低头课本被卡茨推了过来。雷伊失笑：“走吧，咱们去领东西。盖亚！”他朝刚换了位子的白发男生挥手，“走吧，咱们一起陪卡茨去领东西。”
“你跟他去不就好了，”盖亚双手抱胸，挑眉满脸不悦，“叫我一起去干什么？碍事？”他可刚被赶开呢，这么快就要拉他一起，当他好使唤呢？
“行了。”雷伊走过去，给他了个和善的笑容，“新同学要适应，你别扭什么？”
“谁，谁说我别扭了？”
“难道没有？”
“当然没有！”盖亚打死也不承认。
“走了走了。”雷伊笑着拽起盖亚，然后又拉着卡茨一起走出教室。说起来也奇怪，雷伊看似还挺瘦弱的，但是力气却挺大，拽盖亚相当轻松。
……
放学了。
卡茨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闷热地喘不过气来，他面色发红，艰难的随着人群出去。卡茨是跳了两级的，而且本来他也就不高，估计得要后天才能窜个子，因此在一堆平均一米六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娇小？
好不容易才挤了出去。
卡茨站在树下气喘吁吁，抬手擦了擦汗抬眼看向衡阳二中的招牌，抿了抿唇，眼里流露出渴望却胆怯的目光。
热闹在衡阳二中里头，而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罢了。
他转身离开。
卡茨是孤儿，孤儿院把他资助到八岁时就倒闭了，他只能一边打工一边给自己赚钱上学。
基本的店都不会招收他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何况个子那么矮手脚还不利索，要来也是白费钱。卡茨现在在一个小饭店刷碗来赚取基本的生活费，住的是老板好心给他腾出的杂物间。
虽然地方很小，但是很安心。
他有吃，有穿，有住，不奢求更好的了。
他准备回去，却被一群人堵在了巷子里。
“你……你们，要干什么？”卡茨惊恐地看着他们，脚步后退很快背就抵上了墙。他手指抓了抓墙，只抓下来一层肮脏的墙皮。
堵卡茨的是早上被班主任公开批评的那几个。此刻他们手里各自拿着棍棒，准备收拾收拾这个新来的。
“干什么？”他们轻蔑地笑了一下，“你不识好歹的害得我们几个上课被老师公然骂了，自然我们要讨回来点什么，不然我们还怎么混下去？”
卡茨吞喉结上下一动：“你，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的！”
“犯法？”
他们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为首蓝毛的亮了下他的棍子，狞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老天爷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管你呢？”
卡茨陡然僵住。是啊，谁会管他？
他从小就是孤儿，没有感受过亲情，现在饭店老板也不过是出于同情罢了，谁会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管他呢？
他认命地闭上了眼。
随即，他听见一道呼啸而来风声，紧接着不属于他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卡茨猛的抱头蹲下，紧紧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又归于平静。
应该……好了吧。
卡茨掀起一点眼皮子，偷偷地看过去。只见一个长发的人逆光站在他的前面，脚下踩着老毛的手，蓝毛还想反抗却被用力一碾惨叫出来。
惨叫卡茨听的心惊肉跳，但是长发的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好似一个冷漠的旁观者。那个人微微偏过头来，露出了幽蓝色的眼睛，冷漠又深邃，侧脸也是相当的冷硬。
他睁大了眼，干净澄澈的天蓝色眼眸中映出那黑色的背影：“你……是谁？”
他看向了卡茨，眼皮微垂，声音冰冷又平静：“救你的人。”
卡茨莫名觉得有些寒冷，他刚想站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腿软又跌坐回去。卡茨皱了皱眉，又扶着墙站起来。
他看了看地上的蓝毛又看看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为什么？”
“我，我想报答你。”
“不用。举手之劳，萍水相逢。”
说完，他也就不再看卡茨，抬脚离开了。
卡茨没有意识到，从此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交缠在一起，理不清了。
……
卡茨回到饭店，帮老板干完活儿，直到十来点他才回到小小杂物间。
他本来也不高，身材也很小，杂物间虽然地方不大，但是躺下一个他却也足够。卡茨爬上床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本子。
本子干净整洁，厚厚的看起来挺贵——那是卡茨的日记本。
卡茨翻开来，拿出铅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今日之事，写完了，又写好作业才心满意足地裹着毯子睡觉。
床头破旧风扇转出时间的久远。
·
多年后卡修斯再次打开日记本，看过小时候的经历，有时候会觉得，应该庆幸自己写的都是高兴的事呢。
不然，布莱克也不会出现在那里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