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桃一直都知道母亲很娇气的,在父亲面前。
“老公,我牙齿痛痛……”
明明一口白玉般的好牙齿,偏说什么长黑洞洞了,喝凉水不舒服,要老公喂。
而且,她那个“喂”的意思是“用嘴含着喂”,光看那一脸笑嘻嘻眼角淌媚的表情就知道了。
才十六岁在家复读的小桃桃低头猛扒饭,“我看不见,你们随便。”
真习惯了!
吃饭要喂喂,喝水要喂喂,还要老公帮穿衣衣。走路要抱抱,因为小脚脚会痛,洗澡澡时要帮搓小背背,因为手短短,用力会酸酸……
…………
桃桃的父母亲都退休很早,因为母亲的身体在他成年后是一天不如一天。
有时,她会短暂的失明;有时,又会没有任何征兆地昏睡,一睡就是个把月。
父亲在母亲失明时会带着她去听戏,老祠堂里每月的初五和十五会有戏班子上台演汉剧,演昆曲,演京剧。
汉剧是母亲的最爱,她偏喜欢听幽雅婉转一些的调,喜欢听剧里的胡琴哀泣,月琴叮咚,听到兴起时,还会轻哼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调儿。
父亲问,“哼的什么曲?”
母亲闭着眼睛倚在父亲怀里笑,“不知道,就是想哼两句。”
毕业那一年,父母亲重拍了次婚纱照。
外婆帮盘的发,父亲帮穿的衣,一身绣花婚纱的母亲美的依旧像天上来的仙子。
“你快去把西装穿了,扣子和领带留给我。”母亲那时候视力还没完全恢复,次次都把领带勒紧成绳结。
“丫头,力气,稍稍轻一点。”
“哦,我知道了。”这一次,母亲给系成了领巾,“好了老公,你靠近我点,让我摸摸下巴。”
父亲乖乖低了下巴。
母亲捧了父亲的脸一通抚摸,“哎呀,你早上剃胡子了。”
父亲亲自捏了母亲的手找位置,“这里,你扯这里,这儿没剃干净。”
母亲真是孩子气,笑眯眯拔了父亲三根胡子后又讨了杯蜂蜜水喝,
“你要提醒我收腹啊。”
“不用收的,有纱罩着,看不出来。”
“讨厌。”
婚纱照拍完后母亲又换上了当年的嫁衣,重新盘了发,父亲小心地给她戴了满头珠翠。
“唉呀,你声点。”
“很轻了。”
“但是……但是……我听见了头发断掉的声音。”
外婆开口,“年纪大了就会脱发,正常。”
“听不见。”
在桃桃二十五岁时,母亲让他给自己画了幅工笔小像,地点是选在了那座平房小院里。
“把花也要画进去。”
“知道。”
桃桃三十岁那年,父母亲住进了许爷爷的农场。
在农场里,她天天让父亲绑了马车带自已去路上转悠。清晨出发,日暮时才捧了满怀的鲜花回到住处。
农场里住了有小半年,天凉时节回的平房小院里。
深秋霜重,远处的山尖尖上也总凝了玉白的雾淞,雾淞要晒半日的太阳才会融尽,母亲就喜欢裏着被子窝在廊下看远处的山尖尖。
“老公,你说月光会不会也被冻住?”
父亲过去把人抱进怀里,“会,晚上陪你看月光。”
看完十六的大满月,母亲就离开了,走时就讲了三个字,
“圆满了。”
她走在了所有人前头,没有大病痛,干净整洁,美丽依旧。
…………
我叫栗淑,小名叫栗团子,丈夫姓乔,乔临,小名叫桃桃。
桃桃,水蜜桃,小时候的乔临长的可鲜嫩水灵啦,在幼儿园里,我一眼就看中了他,特别是那双眼睛,贼漂亮,像极了我那仙女婆婆的。
乔临这家伙在学校性格不怎么好,用狗血小言里的话讲就是,“高颜值,高冷加禁欲,”又加上成绩一路开挂,最后得了个“高岭之花”的名头。
屁“高岭之花”!这家伙在我那仙女婆婆面前就一实打实的智障二哈,只要母亲能开心,他能抱着微笑天使的饭盆盆哇呜哇呜啃两大盆白饭。
还有,这家伙喜欢打架,来阴的那种,姑娘我辛辛苦苦追着他一路开挂到了大学,见的第一面就是他把校霸拎了挂树上当沙袋练。
哎,就因为那一架,他退学了,我又追着回了安市复读……
后面呀,那家伙追妻火葬厂,哈哈哈哈哈!
我婆婆教的,要多虐虐他,不要轻易原谅,轻易原谅了那家伙会飘,会觉得自己魅力无限大。
对,这话太对了,这家伙曾经仗着本姑娘喜欢他,又肤白貌美,渣成碎冰冰。不是说他滥情,而是这家伙不会爱除家人以外的人,也不会讲情话,更记不住我的生日。
木头,呆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