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宣国已是半月,顾北辰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大宣皇子姜逸飞在躲避魔族追击中,一路向南方跑去。
中途黑龙被魔族追上来的刺客纠缠住,生死未卜。
顾北辰靠在一棵树底下,咳了一口血,不知道多少年了,居然还能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若是他本体尚在,就算是魔君本人来了,也未必就能击杀他,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几个刺客就追杀的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他找了一块有些凹槽的树根,将姜逸飞放了进去,他已经无法维持人形了,只能化成一条一丈长的小蛇,拖着他顺着江滩潜下去。
顾北辰最后的一点灵力用来加持在了这块树根上,防止它被浪打翻让小皇子落水,又给他捏了个护身的咒。看着这个还不知道危险的小生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你可是天下的希望啊。”
不知道漂了多久的姜逸飞搁浅在一片水草里,她的哭声引来了岸边的少女,女孩身形消瘦,一双手臂如同发黄的竹竿,看样子不过十岁。
女孩抱着他飞快的往家里跑去,“阿姊,看,我捡到一个弟弟。”
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阿姊赶忙跑出来一看,她还真就抱着一个小娃娃,粉雕玉琢的,像瓷娃娃般可爱。
阿姊连忙问她是哪里捡的,要是别人不小心丢失的,那该有多着急。
小女孩跟她说了原由,阿姊叹了一口气,“灵秀,阿姊养活你一个都要养不起了,你还要养他。”
灵秀抱着姜逸飞躲到一边,“灵秀会照顾弟弟的,灵秀把自己的饭给弟弟,不会麻烦阿姊的。”
阿姊拗不过她,索性让她去了,能活就活,不能,再扔掉。
小女孩生活的的地方名叫三合镇,是南方一隅的小镇,这里山清水秀,三合镇往南走十里有一个大湖,老一辈人说湖里有龙也不知是真是假。
还有那祁封山,据说山里有仙人,能腾云驾雾,扶摇直上,传的可神了。
灵秀从小就跟阿姊生活在这里,有没有仙人她不知道,祁封山上流下来的溪水可甜了,这个她倒是知道。
夜里,姜逸飞哭的很凶,阿姊熬了米糊糊,可他就是不吃,急得阿姊团团转,她照着以前养活灵秀的方法,怎么就不行了呢。
她也没听到哪家有新生的娃儿,老张家倒是有个孕妇,可她还没生呢,哪里来的奶水呢。
“阿姊,咱家的羊妈妈不是刚过了崽儿嘛,找它借点。”
阿姊想了想也是,这小羊能喝,他肯定也能喝。立马拿了碗就去接羊奶。
羊妈妈还挺配合,没一会儿,阿姊就捧着一碗新鲜还冒热气的羊奶进来,喂给姜逸飞。
看到他乖乖的喝了,阿姊擦了擦头上的汗,“小东西,还挺金贵。”
灵秀眼巴巴的看着羊奶碗,羊奶是啥味道的呢。
阿姊进来的时候,灵秀已经把羊奶碗舔了个干净。
看到这一幕的阿姊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抱着她,“阿姊没用,阿姊连让你吃饱都做不到。”
吃饱的姜逸飞躺在床上,伸手要抱,灵秀没心没肺的把碗一扔,然后把脸埋进他小小的身体,他身上的奶香味儿,让她很喜欢。
从小喝羊奶长大的姜逸飞长得白白胖胖的,拿着根树枝跟在灵秀屁股后面进进出出,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人听不懂的话,就这么跟着跟着,转瞬,姜逸飞已经12岁了。
这天,姜逸飞一身灰尘的回来,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破了,看到灵秀的瞬间,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灵秀连忙看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怎么了,他们又欺负你了。”
姜逸飞哽咽的点了点头,那群孩子老是说他是没有父母的野孩子,他们一说,姜逸飞就跟他们打架,他们人多,他就只能挨打。
可他从来没有屈服过,但凡是说灵秀或者阿姊一点不好,他也冲上去打,十二岁有着寻常孩子不曾有的体力和坚韧。
“秀姐姐,这次,我打赢了。”他朝她扬了扬拳头,“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灵秀拉着他坐到一边,帮他把脸擦干净,“他们打不过你,你也不能欺负他们知不知道,如果你打架只是为了欺负他们,那阿姊和我都不喜欢你了。”
姜逸飞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邃,“只要他们不说阿姊和秀姐姐的不好,我就不打他们。”
灵秀让他去换件衣服,准备吃饭,阿姊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撑着门框,“你真是越来越像他妈了。”
灵秀羞的追着要打她。
晚饭煮了姜逸飞最爱的蘑菇炖鸡,她们不知道他的生辰,只能把捡到他那天的日子当做他的生辰。
姜逸飞把两个鸡腿夹给了阿姊和灵秀,自己才吃起来。
“听说,北方大部分已经丢失了,不知道会不会打到我们这儿来。”
灵秀给姜逸飞盛了一碗汤,“阿姊,北方离我们这儿选的不可想象,再说了,不是说有仙人已经打退魔族了嘛。”
姜逸飞不动声色的喝着汤,虽然灵秀给他取名字叫阿水,但是他的潜意识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叫姜逸飞。
夜里,天上的星星点缀着星空,三合镇宁静的只能听到些许狗叫声。
姜逸飞裹在一件黑袍内,趁着月色,向祁封山快速跑去。
常人一跃不过数丈,姜逸飞已然能一跃数十丈,所以,贴着地面极速奔跑的他,仿佛在低空飞行。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祁封山山脚下,他挪开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露出了一个黑漆漆只能低着头进去的洞口。
黑暗的洞穴内,滴滴答答的水声,以及刺骨的寒冷,让姜逸飞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顺着山洞往里走,空间慢慢的变大,一块巨大的寒冰出现在他眼前,寒冰里是一条巨大的黑龙。以及一条白色的小蛇。
“飞儿,你来了。”
姜逸飞半跪在他们面前,“师傅唤徒儿前来,可是有急事。”
“十年了,你长大了,我们的心愿也算完成了,终究是没有辜负你父亲的嘱托。”白蛇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完这些话。
“我的父亲,叫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告诉你,只会给你招惹来更大的麻烦,飞儿你记住,你肩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去吧,带着师傅们的遗愿去往北方,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白蛇说完,巨大的冰块寸寸破裂,碎成一地的冰渣,冰渣中心,有一把冒着森森寒气的长剑,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缠绕在剑柄上。
姜逸飞触碰到它的瞬间,它就化成了一道光钻进了他的手心,然后在他的手腕处留下了了一个跟它一模一样的小刺青。
悄悄回到家里的姜逸飞枕着手臂,看着黑洞洞的房顶,很多的疑惑涌了上来。
他是谁,来自哪里,又要去往哪里。
他的父亲是谁。为什么别人听不见他两个师傅说话,他们口中的救世又是什么意思。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梦里一道粗大的闪电向他劈下来,他恍惚间看到周围有一个白发男子跟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战斗,以及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在呼唤他。
灵秀见他眉头紧锁,以为他做了噩梦,连忙把他叫醒,他却忽然坐了起来,“你是谁。”
大口的喘了几下气,才看到被他吓到的灵秀,“秀姐姐。”
灵秀用袖子擦了擦他头上的汗,“做噩梦了吧,没事,姐姐在这儿呢,阿水不怕。”
吃过早饭的姜逸飞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朝河里扔石头,荡起的涟漪将他的倒影打散。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姜逸飞向前一个翻身,同时向他身后的人扔过去一块石头。
“不只是根骨不错,反应也是极快的,这下子咱们捡到宝了。”
姜逸飞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样子,是不准备让他走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他懂,眼下还是先跑再说。
他将手别在身后,在掌心凝聚寒气,而后猛的打向湖面,一道由寒冰组成的桥,直通对岸。
身后的两人不急不忙的看着他飞快离去的身影。“师兄,还是个修寒气的呢,这么小就能驾驭寒气,长大了,恐怕比我们都厉害啊,能骗他入山门,咱们天正道门说不定真能出个仙呢。”
姜逸飞转头发现那两人不见了,还没转回来,便一头撞在了一道结实的胸膛上,那个嬉皮笑脸的男子把他拎起来,“小子,给你个成仙的机会要不要。”
姜逸飞没有乱动,他悄悄的引导着他手腕处那把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这个男人的喉咙,却被他抬起下巴,巧妙避了过去。
“还有灵宝,不错不错,但是你这上来就下死手,不怕错杀好人嘛。”他把姜逸飞放下来,示意他他们不是坏人。
姜逸飞收回冰魄,“好人不会一声不响的出现在别人身后,而且,你拍我的那一下,力道很重,你想打晕我,又怕一掌拍死我,所以你力气掌控的很好,但是你没想到我比普通少年身体强壮。”
男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朝他做了一揖,“我们是天正道门的弟子,见你骨骼惊奇,是个修炼的好苗子,所以想带你回山门。”
“既然是仙门中的人,为什么要偷袭,我看你根本不像好人。”然后又看向了旁边那个丰神俊朗,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男子,“他还像好人。”
“那你说我像什么。”男子指着自己,笑嘻嘻的问他。
“登徒子。”
“你你你。”他抬手想揍姜逸飞被旁边的男子拉住,“好了长安,本来就是我们无礼在先。”
“我叫沈燕尘,这是我师弟百里长安,我们确实是天正道门的弟子,此次下山只为寻找有根骨的人,培养他们,用以抵抗北方魔族。”
姜逸飞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应该不会骗人,他要去北方寻找答案,可是那里凶险异常,不如跟他们回去,拜师学艺,左右一想还是划算的。
“跟你们回去可以,明日午时,在这里等我。”说完跳入河中,转瞬消失。
百里长安挑了挑眉,“这小子还是觉得我们是坏人,师兄他不会骗我们吧。”
沈燕尘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心思缜密,警惕性高,他若是入了魔道,那才是天下苍生的灾难。”
回到家里的姜逸飞看到灵秀正在给他收拾衣服,“秀姐姐。”
“我都看到了,阿水,姐姐支持你,以后你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剑仙,姐姐等你回来。”灵秀背对着他,没让他看见她落下的眼泪。
“你等着,姐姐做你最爱吃的菜,吃的饱饱的,再跟他们走。”灵秀转身去了厨房,她虽然没有读过书,可是这也许能让他拜托三合镇这个小地方,去看看外面更大的世界,她又怎么能阻拦他的脚步呢。。
“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