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必成能去想到“脱离”这件事还是要归功于徐怡然临走时的背影。微微停顿的步子、少见的OK手势，一系列的欲言又止。
六点六很少有这种持续存在一段秘密的时候，他们从BA一路走来，两人可以用亲密无间来形容，本就不存在“有话想说但好像不是时候”的情况。可现在男人面对他会常常沉默、打幌子，又一如往常地对他好。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很多时候事情都是这样，于是那晚少年在赛训总监张角激情四射地复盘加战术安排中安静地思考，终于确定了“脱离”的概念，把自己像摘韭菜一样摘出了与六点六的亲近关系。
他坐在电竞椅上环视一圈面前的人：歪着脑袋附和风导的月光光、舔了舔下唇玩着笔的麟羽、呆呆坐着不时抠抠手指的蓝柚——缺席这场头脑风暴的六点六。目光又落回自己，徐必成非常聪明，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串联起这些人的关键，是谁一直围绕在他们身边，似乎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让每个人又在渐渐变异常：笑眯眯地老师长老师短的严明、常被单独叫出去又和谁打电话连麦的阳轩、陪自己共同赴约又戴着不像男生会戴的胸针的金时利……有话不肯直说、有什么瞒着他的徐怡然。
是花行。
一诺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他m扯淡，但思来想去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推测十分合情合理。女生在打e星那天就说过了，在比赛后台走廊顶光下开口，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要做任务、活下去……而‘你们’要为我着迷。”徐必成能眼见着她当着很多人的面亲近麟羽、又和月光并肩吃饭，怎么偏偏就没有想过她会不动声色地接近徐怡然？
果然是俗话说得好，灯下黑。
虽然只是一种怀疑，但存在这种可能的种子在心里扎了根，便很难消除痕迹。一诺原本多动症一般的零碎动作也没有了，安安分分地坐在那里听讲，张角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一诺，怎么样？老虎这套还能换这种，听明白没？”
爱思也觉得他奇怪。小唐踢了一脚身边突然沉稳下来的野猴子椅子腿：“鸭诺？咋啦？”
徐必成眯起眼睛笑了笑：“……明白。”
……
教练办公室内。
赵兆惊讶于一诺的爽快答应。她刚要解释几句，却听少年直白问道：“教练……知道吗？”
知道什么不言而喻，自然是少年自己已经了解的事。
月光一头雾水：“知道什么哇？”
赵兆顿了顿，摇头：“不知道，但是他能接受。”
一诺微张着嘴，用佩服的眼光看向月光：“……牛啊！这也行，啥也不知道也能……”
徐必成是心里有数，知道赵兆和很多男生纠缠是在完成任务、应该没有动什么感情，才会反应相对平静。月光这可倒好，居然思想这么开放。
不过一诺心里其实还是有很多话想说的，本就是那种活泛的多话的少年。他跟赵兆咬耳朵，肢体语言很自然：“为什么带月光光……怎么和他掰扯上了？嗯？”
热气弄得女生心里发痒。但她再怎么形势所迫也不愿意当着严明的面太大张旗鼓，于是赵兆起身，徐必成很快跟着站起来，两人准备换个地方说话。
月光连忙摆摆手：“走什么哇！你俩聊嘛，就在这儿，我去看看他们。正好一会儿吃火锅，赵老师一起来！”
还是那清脆响亮的唢呐音，萌萌呆呆的笑容。徐必成拉拉她的衣角，叹了口气：“怎么跟月光一起的啊……”
赵兆超小声说：“他平时也没有，那——么憨憨啦。”
月光：“？？？”
男人掩饰好情绪，起身离开了。赵兆这才觉得稍微自在了一些，姿势随意地靠在沙发边坐。一诺刚想挨着她坐下，女生开口的话却让他动作僵硬起来：“如果肢体接触或者其他的亲近是因为‘她’的缘故，我不会介意。”
少年舔了舔干涩的唇：“……啥？”
“你和她……是够亲密的，对吧，但我们还没有那么亲密。”赵兆的想法很简单，思路也比较清楚，“但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她’，都可以的，随你的心意来就好。”
女生的意思并不难懂，她知道徐必成对原身和现在的她的感情不同，男生自己可能也有些纠结。与其把问题放在那里任其生长，不如拿出来讲明白，对他们都好。
一诺那样看着他最熟悉的陌生人，表情本来有些阴沉，但片刻后又笑了，幅度不是很大，不过眼睛眯起来，带着一份少年人独有的清爽锐气。
他摇了摇头：“我是不是要先问你，‘小问’来着？”
那是她上回告诉他的昵称。
这来自花行前世的亲昵小名叫得女生整个人都软下来。赵兆“嗯”了一声，一诺接着讲：“那你知道吗，其实你还挺差的，就是在记性方面。”
这个直白的“差”字又把赵兆从暖意中拎清醒了。她问回去：“……怎么差了？”
“不记得后面的相处都是你和我。都是小问跟我啊，那个抱……和那个吻。”
徐必成扯了扯嘴角：“也记不住上次电梯里我说的，不许跟月光聊别的，不许总找麟羽……反正你记性差，我说的话也不重要，就这样呗。”
赵兆连忙解释：“不是。一诺，不是你的话不重要……”
徐必成扁扁嘴：“那就是我这个人不重要呗。”
小赵：“……”
这怎么还犯上驴劲儿了？
女生微微低下头，看似有些漫不经心地抠着自己包的纹路：“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的那个系统来着……你是第一个我需要‘攻略’的人物，也是第一个生成好感度进度条的。能听懂吗？这些词……”
徐必成皱着眉，多年看网文的经验让他也能听个一知半解：“……还行。”
“你很重要，一诺。”
赵兆表情放松下来，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话：“别人可能会影响我的任务完成度，但徐必成，有关你的或许会要我的命。”
女生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老天的安排，还是真真的心愿……还是说，与你也存在什么瓜葛？”
一诺对此不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也想问，为什么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个遇到的人，为什么系统以你做第一个攻略的对象？打游戏不也应该从新手关开始攻略吗？怎么会上来就刷新一个大boss。”
还带点中二气的少年对这个形容表示满意：“哎，我都说了，让你来攻略我，我很好——”
“——你很难攻略的。”
赵兆摇头：“做女朋友不算难，就像那次在摩天轮上说的，有很多条件很好的女孩喜欢你、崇拜你，你也对他们有好感……但爱很难。”
一诺不予苟同：“说白了你也就是做任务，不是吗？有必要到说这种程度吗……‘爱’？”
“爱怎么会是很夸张的程度？”女生眼神锐利，“爱不是生发在骨子里的吗？浪漫的，由衷的，不顾一切的——”
徐必成反将一军：“我只是觉得这个字太大了。那你呢？除了对父母的那种，你又爱着谁、爱上了什么？”
“……我现在只能去爱这个世界。但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去爱人。”
赵兆双眸明亮，看着俊秀干净的男生：“去爱一个世界不会再有第二个叫我小问的少年。爱上他的一切，英雄意气、绝顶自信——”
她唇角上扬：“就是这样。徐必成，那句话也还给你——爱上你，也并不是很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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