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雨中的温度
周六早晨，白光莹在衣帽间前徘徊了整整四十分钟。
指尖掠过一件又一件衣裙，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淡黄色的雪纺裙太过甜美，墨绿色的裹身裙又显得过于成熟。她咬着下唇，把脸埋进一件白色衬衫里深深吸了口气——上面还残留着干洗剂的淡淡香气，不是他的味道。
手机屏幕亮起，庞尊的消息简洁明了：「十点到，雨天记得带伞。」
她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细雨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这场雨来得突然，就像她此刻胸腔里那份莫名的期待。
最终她选了一条浅灰色的针织连衣裙，外搭米色风衣。简单却不失精致，就像她希望今天给人的感觉——恰到好处的认真，又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门铃在十点整响起。
白光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雨水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庞尊站在门外，黑色高领毛衣外罩一件深灰呢子大衣，发梢还沾着细小的水珠。他手里拿着一把长柄黑伞，伞尖的水滴在地板上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准时吧？"他嘴角微扬，目光从她精心打理的发梢扫到脚上的短靴，"很漂亮。"
简单的赞美却让白光莹耳尖发热。她低头假装整理包带："去哪里？"
"秘密。"庞尊撑开伞，示意她靠近，"先躲雨。"
伞面不算大，两人不得不紧挨着走。庞尊身上混合着雨水和雪松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他的肩膀温暖地贴着她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保持着伞面的平衡。
"其实...我可以自己打一把伞。"白光莹小声提议。
庞尊的手臂却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这样更有效率。"
这个借口拙劣得让她想笑，却又莫名心动。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细密的节奏，像是某种隐秘的暗号。她偷偷抬眼，看见庞尊的侧脸在雨幕中格外清晰——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下颌线条紧绷，嘴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们在一家隐蔽的咖啡馆前停下。招牌很小，木质门框上挂着一串铜铃，推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里是..."
"全城最好的手冲咖啡。"庞尊收起伞，轻轻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水滴，"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咖啡馆里只有三两个客人，角落里放着一架老式钢琴。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雨水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仿佛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咖啡？"白光莹接过菜单，惊讶地发现上面用铅笔标注着她可能喜欢的口味。
庞尊解开大衣纽扣，露出里面熨帖的黑色毛衣："你办公桌上放着三本咖啡品鉴的书，马克杯底印着蓝山咖啡的logo。"他顿了顿，"而且你加班时总是喝同一家店的外送。"
这种被细致观察的感觉让白光莹心跳漏了半拍。她低头假装研究菜单，掩饰脸上的热度："所以庞总平时很关注下属的饮食习惯？"
"只关注你。"他的回答太过直接，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黑咖啡，不加糖，偶尔加奶。对吗？"
咖啡很快送上来。庞尊的那杯和她的一模一样，但他喝第一口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不喜欢苦的？"白光莹忍不住问。
"习惯了加双份糖浆。"庞尊坦然承认，却还是又喝了一口，"但今天想试试你的口味。"
这句简单的话里藏着太多暧昧，让白光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窗外的雨声渐大，钢琴旁有位老人开始弹奏《梦中的婚礼》，音符在雨声中流淌。
"为什么要约我出来？"她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戏已经演得够好了。"
庞尊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她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上："如果我说，我不想再演戏了呢？"
钢琴曲恰好在此时进入高潮段落。白光莹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她抬起眼睛，对上庞尊难得柔和的目光。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倒映着她微微张唇的惊讶表情。
"我收购仁心医院那天，"庞尊突然转换话题，"在ICU外看见一个女孩。她趴在玻璃上，肩膀抖得厉害，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白光莹的呼吸停滞了。那是父亲突发脑溢血的那个夜晚，她独自在医院守到天亮。
"后来我在财务部名单里看到你的名字，"他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咖啡杯的边缘，"就调了监控确认。"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白光莹声音发紧，"那天的'未婚妻'..."
"是一时冲动。"庞尊坦率地承认，"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白光莹感到一阵眩晕，所有线索在脑海中串联——他突如其来的"解救"，那些恰到好处的衣服尺寸，甚至今天的咖啡店选择。
"这算什么？"她声音微微发抖，"同情？还是某种...补偿？"
庞尊突然伸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掌心温暖干燥，稳稳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是我想认识你，以最糟糕的方式开始，却不想以同样的方式结束。"
钢琴曲进入尾声，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轻轻震颤。白光莹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庞尊眼中的真诚太过赤裸，让她无处可逃。
"给我一个机会，"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让我们重新认识彼此。不是庞总和职员，不是收购者和被收购方的女儿，只是...庞尊和白光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透过雨滴折射在桌面上形成小小的彩虹。白光莹看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光，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
"那...未婚妻的身份呢？"她小声问，不确定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
庞尊的嘴角勾起一个真正的微笑："可以保留选项吗？我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这个回答太过狡猾，让白光莹忍不住也笑了。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第一次主动回握："那得看今天的约会表现。"
庞尊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站起身，绅士地伸出手："下一站？"
"还是秘密？"
"惊喜需要保持神秘感。"他帮她穿上外套，手指在她肩头停留了一秒，"不过可以透露的是，那里有很多书。"
雨后的街道泛着湿润的光泽。庞尊再次撑开伞，这次白光莹主动靠近了他的臂弯。他们沿着被雨水洗刷干净的街道慢慢走着，肩膀不时相碰，像两个刚学会并肩行走的孩子，笨拙却甜蜜地调整着步伐。
转过一个街角，庞尊突然停下脚步。他转向白光莹，表情罕见地有些犹豫："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嗯？"
"那天在电梯里，"他的声音低沉，"你抱着纸箱的样子，让我第一次有了想保护一个人的冲动。"
这个突如其来的坦白让白光莹屏住了呼吸。阳光穿过云层，照亮庞尊难得柔软的表情。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在外人眼中冷酷强势的男人，此刻正毫无保留地向她展示着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你知道吗，"她轻声回应，"那天你说'未婚妻'的时候，我气得想咬你。"
庞尊大笑出声，笑声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格外清朗。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现在还想吗？"
白光莹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迅速在他手背上轻咬了一口。庞尊惊讶的表情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下一秒却被他拉入怀中。
雨伞倾斜着遮住两人的身影，庞尊低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这样重新认识，可以吗？"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唇瓣，带着咖啡的苦涩和一丝薄荷的清凉。白光莹闭上眼睛，感受着心跳与心跳之间逐渐同步的节奏。
"再近一点...也可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