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心墙的裂缝
夜幕降临，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庞尊带白光莹去了一家隐藏在胡同深处的私房菜馆，木门上的铜铃在推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里没有菜单。"他低声解释，手指轻轻拨弄着她颈间的那枚雪花吊坠，"老板看心情做菜。"
小院里只有四张桌子，角落里种着几株翠竹。他们被引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烛光在玻璃罩中轻轻摇曳，映照着彼此的脸庞。
"你今天很开心。"白光莹托着腮，看着烛光在庞尊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比在公司时放松多了。"
庞尊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舒缓："因为和你在一起。"他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很久没这么放松了。"
老板端上第一道菜——清蒸鲈鱼，鱼身上撒着细碎的葱花和姜丝。庞尊自然地拿起筷子，挑去鱼刺，将最嫩的鱼腹肉夹到她碗里。
"小时候，"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家里吃饭从不说话。父亲认为用餐时间是反思一天得失的机会。"
白光莹夹起鱼肉的手停在半空。这是庞尊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庭。
"母亲呢？"她轻声问。
"在我十岁时离开了。"庞尊的筷子在碗沿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受不了家里的气氛。"
烛光下，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但白光莹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她鼓起勇气，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我妈妈也是在我十二岁时走的，癌症。"
庞尊的手在她掌心下微微一动，随即翻转过来，与她十指相扣。他们沉默地对视，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共同点上找到了共鸣。
"所以你和父亲..."
"关系很糟。"庞尊直言不讳，"他希望我继承家业，按他的方式经营。而我..."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偏偏喜欢打破规则。"
白光莹想起他办公室里那些大胆的投资方案，以及商界对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评价。现在她明白了，那不仅是商业策略，更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仁心医院的收购，"她犹豫了一下，"也是打破规则的一部分？"
庞尊的目光变得深邃："那是为了你。"他坦率得令人心惊，"看到医院名单时，我就决定要把它买下来。"
这个告白太过直接，让白光莹的呼吸为之一窒。她原以为自己是这场收购的附带品，没想到竟是主要原因。
"为什么？"她声音发紧，"那时候我们甚至没正式见过面。"
庞尊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因为那些讲座上，你总是坐在第一排，认真记笔记的样子让我移不开眼。"他自嘲地笑了笑，"听起来像个变态跟踪狂？"
白光莹摇摇头，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想起自己确实经常陪父亲参加各种学术活动，却从未注意过观众席上有这样一道目光。
"我以为..."她咬了咬下唇，"你只是需要一个'未婚妻'来应付商业场合。"
"一开始或许是。"庞尊坦然承认，"但那天在电梯里看到你抱着纸箱的样子..."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变得柔软，"我就知道这个借口会变成真的。"
老板适时地端上第二道菜——一道香气四溢的红烧肉，打断了这个过于私密的时刻。庞尊松开她的手，重新拿起筷子："尝尝这个，老板的招牌菜。"
他们安静地吃了一会儿，氛围比之前更加轻松。白光莹发现庞尊吃饭时确实不怎么说话，但眼神交流比言语更加丰富——他会用目光询问她是否喜欢某道菜，会在她嘴角沾上酱汁时递过纸巾，会在她喝水时静静地注视着她喉间微微的滚动。
甜点是一碗酒酿圆子，温热清甜。白光莹小口啜饮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父亲现在..."
"三年前去世了。"庞尊的语气平静，"心脏病突发，就在他最喜欢的会议室里。"
勺子从白光莹手中滑落，在碗沿撞出清脆的声响。她想起父亲也是突发脑溢血倒在了手术室门口，那种无助和恐惧至今记忆犹新。
"我很抱歉..."她轻声说。
庞尊摇摇头："我们和解了，在他走之前。"他望向窗外的夜色，"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按你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这句话在寂静的餐厅里回荡，带着某种释然和悲伤。白光莹突然理解了庞尊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既强势又温柔，既克制又冲动。那是经历过失去与和解的人才会有的复杂特质。
离开餐厅时，夜风微凉。庞尊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自然地搂住她的腰。他们沿着胡同慢慢走着，谁都不急着叫车。
"下周末，"庞尊突然说，"仁心医院有个慈善晚宴，为神经外科研究筹款。"他顿了顿，"你父亲被提名为荣誉理事。"
白光莹停下脚步："真的？"
"我推荐的。"庞尊轻描淡写地说，但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他的研究成果值得被更多人知道。"
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自从父亲病倒后，医院的人事变动让她担心父亲会被边缘化。而现在，庞尊不仅保住了他的职位，还为他争取了荣誉。
"谢谢你。"她声音哽咽，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
庞尊转过身，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微湿的眼角："我说过，未婚妻不需要道谢。"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轻柔而坚定，带着酒酿圆子的甜香和夜色微凉的温柔。白光莹闭上眼睛，回应着这个吻，感到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正在无声地崩塌。
回程的车上，她靠在庞尊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车窗外的霓虹灯在视线中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彩，就像她此刻复杂又甜蜜的心情。
"到了。"庞尊轻声提醒，车子已经停在了她公寓楼下。
白光莹有些不舍地直起身，却发现庞尊也跟着下了车。
"送你上楼。"他简单地说，牵起她的手。
电梯里，他们肩并肩站着，谁都没有说话，但交握的手却越来越紧。白光莹能感觉到庞尊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画着圈，一种无声的安抚和依恋。
到了门口，她转身面对他："要...进来喝杯茶吗？"
这个邀请背后的含义两人都心知肚明。庞尊深深地看着她，眼神暗沉，喉结微微滚动。最终，他却只是轻轻摇头："今晚不进去了。"
白光莹既失落又松了一口气："为什么？"
庞尊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因为当我们真的走到那一步时，"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希望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却又无比符合庞尊的性格——强势中带着尊重，冲动里藏着克制。白光莹靠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晚安，庞尊。"她轻声说，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晚安，我的光。"他回应道，用了一个从未用过的昵称。
门关上的瞬间，白光莹靠在门板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颈间的雪花吊坠。她想起今晚分享的每一个秘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触碰...心墙上的裂缝正在扩大，而她却不再害怕。
手机震动起来。庞尊的消息：「忘了说，慈善晚宴需要女伴。你愿意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出席吗？——这次是真的。」
白光莹微笑着回复：「只有未婚妻才能去吗？」
对方的回复几乎立刻到来：「不，但只有我爱的人才能成为我的未婚妻。」
这个告白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就像今晚胡同里的那阵夜风，轻轻吹散了所有疑虑。白光莹望着窗外的月光，第一次允许自己相信——这一切，或许真的可以变成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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