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洵继续道：“外人一脚踏进来，不管再怎么惊才绝艳超凡脱俗，也都会被拉进厚厚的淤泥里。意志不坚定的呢，就会滚一身泥，从此大家都不干净，谁也不嫌弃谁继续过日子。可若是意志坚定的人，一般就又有两种情况：
“一是技压群雄，超出所谓‘群雄’很大一截，例如药神尊风栩染，那就以身作祭涤荡这山河，青史留名。
“二是技艺不那么出众，但仍然是出淤泥而不染，这种人比前一种人多的多，他们会被拖进淤泥里，除非淤泥被彻底挖开，否则就将一直默默无闻下去，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繁华背后，若非沧桑，即是肮脏’。如今的仙门百家中，呵，除了千音阁和水月轩，还有谁敢说自己饱经沧桑？”
朝云故作不解：“哥哥刚才不是说了什么药神尊吗？他是哪一家的啊？”
温洵失笑：“药神尊姓风名霜字栩染，是千灵山千灵宗第三代宗主。千灵宗乃一妖修门派，严格来说算不得仙门的。但他们也确是沧桑，建派已有近五千年，他们还有千音阁负责主持编纂《灵冥大陆修真志》。”
仙门百家，在外人看来高高在上、不染纤尘，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这内里究竟有多脏。
仙人们总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于是举着“正义”的大旗讨伐异类。
但魔道与仙道，似乎差别不大，毕竟都是人来修炼；鬼道侮辱尸体，仙门侮辱活人，都差不多，也不做比较；妖修们大多头脑简单一辈子心里也就装得下那么几个人几件事，没那个心眼儿玩碟中谍，这一点确乎高于大多数仙门。
“可我若是不修行的话，岂不是会被人欺负……”朝云弱弱地道。
“实在不行我就护你一辈子。”温洵帮他穿好了衣服，捧着他的脸认真地道，“我一身功夫虽不是特别出众，但是护你一个应该还是够的。”
朝云心里一暖。
流落市井多年，早年的一身贵气早就褪得渣都不剩。
从众星捧月的小公子到路边要饭的小乞丐，朝云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还是他堕入深渊后第一个对他伸手，说出“我护你一辈子”这句话的人。
可是该怎么报答呢？自己连本来的姓都不敢再提。
朝云强颜欢笑：“那我也至少要学几套剑法，将来保护哥哥！”
强颜欢笑得好，便不会有人看出你是在强颜欢笑。
温洵失笑，一个修为都没有的孩子说要保护他，开什么玩笑？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宠溺地笑着摸了摸朝云的头，道了声“好”。
两人收拾完毕，开始了第一天的练剑。
百年后。
温洵笑了笑，怀念地道：“要是能一直留在当初就好了。”
当年他还年少轻狂，还敢对人说出“我护你一辈子”这种话；而他也还血脉未露，还能遮掩着苟且偷生，奢望一朵高贵的玫瑰花。
云漪打趣道：“哥哥当初不是说要护我一辈子么？”
“我护你的还不够多么？”温洵笑道，“还有啊，当初可不是我不护你。”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