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水神叹息一声显出身形来，众人向他行礼，小泥鳅鲤儿哭着问：“伯伯，大哥哥会死吗？”

水神轻抚着他的头顶:“你大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他走到塌前，运起灵力为他治疗。

虽然全身经脉已断，但还好，他本身灵力深厚，还是应龙之身，方留下了一线生机。

他不明白他为何要拼了命救下这三万水族。但他忽然回忆起万年以前，太湖笠泽一场大火，龙鱼族万千生灵就此覆灭。不管是后宫的妒忌裹挟，还是去母留子的手段，亦或是某个人赶尽杀绝的指令，他洛霖，尊为水神，享受这四海水族的供奉尊敬，却不敢站出来质问一句，他这个水神，当得何其窝囊？

这时有人通报，天帝到。

天帝走进来，看到这幅场景，脸上摆满了慈爱痛心的表情，与水神一起为润玉疗伤起来。

许久，润玉终于睁开了眼睛。

站在角落里的琼华瞬间泪如雨下。

水神松了口气，润玉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神色，他只是虚弱地开口:“多谢父帝，多谢仙上。”

水神温和道:“你好好养伤。”说罢便走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理会天帝一下。

众人也一一离开，把空间留给这一对父子。

走出寝殿，重新感受到阳光的照耀，琼华只觉得一直绷紧的那根弦，断了。

她脚步虚浮，两眼一黑便晕过去了。

没人知道天帝父子二人交谈了什么，只是琼华再见到润玉时，发觉他似乎有什么，悄悄变了。

彼时她醒转过来，在七政殿找到了润玉，他重伤初愈，正在翻阅书卷，除了脸色苍白如纸，身穿孝衣，一切与平日无异。

琼华只觉得恍如隔世，眼圈微微一热。

润玉抬眼看她，问道:“怎么了？”

琼华一愣，不明所以。

润玉补充道：“你的额头。”

忽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自己额头的伤，她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施了个诀抹去伤痕，淡淡道:“没事，我自己不小心跌的。”

润玉唇微微一抿，低下头去，轻声道:“毛手毛脚。”

两个人一时又沉默了，不知为何，这沉默里竟有一丝尴尬。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上面还留有一道伤疤。

天帝与水神虽已为他疗伤，但治的只是内伤，这身体上的皮肉伤还需要时日将养。

她眼睛红了，伸手便想要抚摸那伤痕，但在将要触碰的那一刻，润玉却躲开了。

琼华的手顿在半空中，她忍着泪水，缓缓退后，敛衽行礼:“殿下，若无其他事情，属下告退了。”

润玉看着她下拜行礼，看着她缓缓转身，一言不发，只是手紧紧捏着书卷，手指关节已经发白。

琼华缓缓走出七政殿，她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久之前，他们还那般亲密无间，耳鬓厮磨，但短短两日内，就生了这许多变故，就连他们的关系，也不知怎么生了嫌隙。

她不知心中什么滋味，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全副身心交与一人，可是才刚刚开始似乎就已结束，她不知道她与他的将来会怎样。

或许，他更需要的是锦觅，她一个无权无势，修炼飞升的小精灵，如何比得上拥有三族势力的六界第一美人锦觅。

没有她这个意外，他本就应该与他天定的未婚妻子长长久久。

她本就不该存在。

她心中大恸，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