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那一战是如何的惊天动地，汐月已经不在意了，她脑中来来去去都是阿孟的那句:“一缕残魂，又能坚持多久”

她这一生，苦涩且漫长，若说唯一后悔的事，便是放弃了这个孩子，这个她与所爱之人的孩子。

无数次午夜梦回，打湿了面庞，想到这个孩子，都会心痛，只盼他能投生到一个好人家。

可是今日，她方得知，这孩子再没有机会重新开始了。

她原来是这世上，最最狠心的母亲。

不知是绝望还是火毒反噬，她一颗心仿佛都在痛苦着，她不断呕着血，胸前衣衫一片猩红，触目惊心。

恍惚间，她听到一声龙吟，还有阿孟不甘的嘶吼。

她睁眼看去，一尾白龙，紧紧缠住她，往外飞去，而阿孟，被冰封住，不得动弹。

穿过溟渊，海面上风平浪静，感受着阳光的照射，润玉恢复人身，望向溟渊，手中捏诀，化作一个个阵法。

当今之计，只能封印住溟渊，不可再生事端了。

守在溟渊附近的潮崖看到他们出来，两人都浴着鲜血，大吃一惊。

“陛下。”潮崖看着一脸惨白的汐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队人马过来了，是被这边惊动的潾霄，他目光先看到润玉，而后，看到了一个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人。

“你……你……”他看着汐月，不可置信。

润玉始终未发一言，他眼里仿佛有万年的寒冰，忽的，他一剑劈向潾霄。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在场所有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潾霄就毙命在赤霄剑下。

汐月看着他临死前不甘的瞪大了眼，此时此刻，心中竟半点想法也无。

这个亲手毁了她一生的人，死在她面前，竟激不起她一点快感。

润玉带着克制着怒意的声音道:“鲛族族长潾霄，与冥界勾结，欲放出冥王，搅乱六界，其罪当诛。”

在场众人都沉默了，但一族族长的生死，只消天帝一句，谁也不敢反驳。

他转头看过:“潮崖，本座命你继任族长之位，从此，千秋万代，守好溟渊。”

潮崖如梦初醒，心中激动无比，躬身下拜:“潮崖和族人定不负陛下所托。”

润玉看着汐月，紧紧拉住她的手腕，往天界去了。

回到天界时，润玉还这样紧紧拉住她的手，一路直接到了望舒殿。

一路上，无数人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天帝与太妃拉拉扯扯，满身是血。

太妃脸色苍白，虚弱得仿佛随时晕倒一般，而平日里一向严谨的天帝，面如寒霜，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他一手拖着太妃，一手执了赤霄剑，仿佛要杀人一般。

众人惶恐，避之不及，不敢多看，直到润玉拉着汐月来到望舒殿。

清影大惊，把所有仙侍都赶出了望舒殿。

汐月被扔在塌上，她只觉腰背痛处难当，最痛的是手腕，那里被他掐了许久，已经红肿发紫。

润玉执着脸的手在颤抖，她知道他在克制的莫大的怒意，忽的，他将赤霄举起，对着她，他眼里满是愤怒、苦痛:“为什么瞒着我？”

汐月低着头，轻轻道:“你杀了我吧。”

润玉看着她白到几近透明的脸庞，他想到当年，她即将失去那个孩子时，也是这样的脸色，他被召来救那个孩子，那时他并不知道那孩子与他的关系，只是看她的模样，他心里怜惜，便想要全力救治，当时没能救过来，他心里也很是遗憾，很是自责。

可是今日，他终于知道，那是他的亲生骨肉，这世上曾经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如今回想前尘，他觉得说不出的痛苦，愤怒，他孤独的万年里，有过母亲，有过孩子，但都是转瞬即逝。而他的孩子，因他的母亲算计而死，而他用尽最大的努力，也没能把他救回来，还不得善终，魂飞魄散。

愤怒达到顶点时，他真的很想一剑劈下，可是那个女子，那个他们曾有过一个孩子的女子，他终究是下不去手。

他无力垂下剑。

“你要我做的事，我都为你做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吧。”

他说完最后一句，带着虚浮的脚步，离开了望舒殿。

汐月痛苦的闭上眼，任体内的火毒灼烧她的经脉。

她知道，他们彻底回不去了。